贺老夫人顿时脸上挂不住，一张老脸讪讪，目光时不时瞥过端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子，似乎在督促对方来替自己解围。
姜眠并不在意，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
她很清楚，若是贺爷爷不在，自己一定会被贺老夫人刁难。
难听的话不用说，多半刺耳。
见惯了从前那样的做派，如今看透一切，她也不愿再忍，好像曾经的风刀霜剑也不算什么。
贺老夫人脸色微微有变。
大约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能稳坐泰山，一句话都不说，因为之前都是姜眠出来打圆场的，好让贺爷爷平息怒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别说姜眠，就连贺明川也一样，仿若没看见自家祖母被呛了一句似的，继续四平八稳地坐在姜眠身边，似是在给她撑腰。
贺老夫人到底是老江湖了，又与贺爷爷夫妻多年，如此局面哪里还有不懂的。
她请了清嗓子，略带些不快之色，笑道：“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今早起来有些不适，这里到底住不惯嘛，哪里是故意给脸色给人家看了。你就乱说，让孙媳妇误会我可怎么好？”
三言两语就成功替自己解围。
语毕，她笑着看向姜眠：“有段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还瘦了？我与你爷爷让了出来，本意就是想让你好好养着，早日给我们贺家添个大胖孙子的。”
姜眠莞尔：“还好。”
她笑得很温柔礼貌，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催生这样的话题只是个幌子，她心知肚明。
贺老夫人咯咯笑道：“瞧瞧，如今还惜字如金了，罢了罢了，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你们慢慢聊。”
她礼貌退场，将这边的空间都留给他们三人。
贺爷爷眯起眼睛看了看姜眠：“你奶奶说的对，你是瘦了。”说着，他就拿手里的拐杖打了贺明川的小腿一下，“你怎么照顾的？我们才离开多久，你怎么还让小眠瘦成这样！她本来就没多少肉！你是不是欺负她了？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敢欺负小眠，我打断你的腿！！“
姜眠很惊讶。
贺爷爷对自己的包容爱护，她都明白。
但像现在这样直截了当的威胁，还是头一次。
她刚准备开口解释，贺明川闷闷的声音传来：“你问她啊，她整天忙工作，有时候晚上回来了都停不下来，我倒是想让她多休息……这不是拗不过她么。”
姜眠：……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她会被贺明川告状。
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瞬间慌了神：“不是的爷爷，我……只是刚开始工作很想做出一点成绩来，我没有那么累的。而且瘦的话……也只是减掉了一点婴儿肥，没关系的，我身体很好。”
贺爷爷都被逗笑了：“什么婴儿肥，你就是瘦了，你别替明川说话，他没有照顾好你是他的问题，回头爷爷替你狠狠罚他。”
姜眠无语。
她真没有替贺明川说话的意思。
今天这一场家宴比想象中更朴素简单，只有他们自家人，连贺明川的父母都没有到。
人少对她而言其实更好，她更自在一些，也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略聊了一会儿，餐厅那边就来人说饭好了。
贺爷爷欢喜地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姜眠：“来来，陪我这个老爷子好好吃一顿，还有我们小眠最喜欢的蛋糕。”
只见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佳肴，中间摆着一只蛋糕，精致漂亮，还散发着淡淡的奶油浓香，仔细一瞧，更是她最爱的那款口味。
意识到有些不对的姜眠，心头也难免惴惴。
好像……这次来吃饭目的没有那么简单。
但看看贺爷爷或是贺明川，他们都满脸淡然，好像这是再正常再自然不过的桥段，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四人落座用餐，姜眠习惯性地去照顾贺爷爷用饭。
盛好一碗汤送到老人家面前，又细心地挑了几道凉菜给他开胃，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坐好。
贺爷爷感动：“你看看，还是小眠最了解爷爷，最会照顾爷爷。”
贺老夫人嘴快：“她婚后三年学得不就是怎么伺候人么，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明川怎么会要她？”
姜眠小脸一白。
桌上的餐具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贺明川竟然主动给姜眠添了一碗汤，柔声道：“照顾人我不太会，往后你多教教我。”
姜眠：……
灯光柔和，饭菜鲜香，这一切都因为他的这句话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低下头看着眼前这碗汤，忍不住在桌底下狠狠掐自己一下。
好疼……是真的，不是做梦。
贺明川竟然维护了她，而且还用的是这样温柔有力的方式，不着痕迹，妥帖大方。
她那颗已经冰冻的心，仿佛也被融化了些许。
“不喜欢这汤的味道？那我再帮你重新盛一碗。”男人见她傻傻的没动，又补了一句。
姜眠恍然大悟：“没有，没有。”
她赶紧拿起瓷白的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着。
汤汁炖得雪白浓郁，里面的鱼肉入口即化，确实鲜美异常。
小女人低头认真品尝高汤，根本不敢抬眼去看身边的男人，自然也错过了贺老夫人那脸上精彩纷呈的神色。
贺老夫人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脸色难看至极。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圆场，好让丈夫别再让她下不来台，谁知借口还没想好，自家的孙子倒是急吼吼地先护上了。
一旁的贺爷爷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幕，快活地吃着饭菜，冷不丁触碰到妻子纳闷又尴尬的视线，他冷了眼下来，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活该。
贺老夫人：……
无声的挨怼更让人受不了，她连如何反击都没辙。
气呼呼地按捺住情绪，她也只好草草吃几口，想着能快点离席。
此时，贺明川仿佛早就猜到她的盘算，抬眼道：“奶奶不用吃得这么急，等会儿饭后我有事要说，您不能走。”
姜眠诧异，杏仁般的眼眸漆黑如墨玉，直直地盯着他，满是纳闷。
贺明川打定主意一般，只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笑容，反手又给她添了菜。
在男人密集地投喂下，姜眠毫不意外地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