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蔓丧气地把手机挂掉，随后他起身去关掉了蔓枝房间的夜灯。
夜深了，他知道蔓枝今天晚上不会再醒了。
老蔓想出门走走，他沿着自己家别墅到以太集团办公室的蜿蜒山路，一路溜达着。
老蔓用手电照着路，踯躅独行。
那浓黑颜色的巍峨石雕——“以太”两个大字，逐渐出现在老蔓的视野。
这石塑伫立在这里，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光景了，老蔓清晰的记得，当初蔓枝就在幢别墅地下室里，在那采光不好的那个空间里，一锤子一锤子地雕刻着这黑石头。
那年那月那刻，女儿蔓枝已经半个月没有跟老蔓说话了，父女之间的斗争已经持续了数年。
关于女儿的工作，关于女儿的婚姻，关于女儿的未来和以太的未来，老蔓和蔓枝二人一直都无法达成共识。
老蔓不知道的是，自己女儿蔓枝前些天在辽西草甸上认识了一个男生，他叫陈尘宁。
老蔓只是希望，女儿蔓枝能够按照自己的安排，嫁给辽西镇上那位环评局的局长。嫁给体制内人员，安稳、靠谱，而且能确保以太拿到牧业的营业牌照，这一步棋看起来是稳稳的。
“你搞个屁艺术啊，闺女。咱辽西的天和地就是他妈的艺术。你生在辽西就是艺术，懂吗？你要接我班儿的啊，闺女！”老蔓对蔓枝咆哮。
“我怀孕了。”蔓枝手里拿着精细的斧凿，精雕着这以太二字的细部。
老蔓一愣，这是他没有设想过的因果，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的乘龙快婿强奸你女儿，就在这个房间，你不管吗？”蔓枝说的平平淡淡。
老蔓听的胆战心惊。
“你的乘龙快婿打我，就在这个房间，你知道吗？”蔓枝依然是若无其事地说着，手里依然没有停下叮叮当当的斧凿声。
老蔓这才注意到女儿眼角和鬓角的淤青。
老蔓伸出手，想摸摸蔓枝。
蔓枝转身躲开，老蔓潸潸地放下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将热奶茶放在蔓枝工作室的小台子上。老蔓前脚刚离开，转眼间，蔓枝眼角就有的大大泪珠涌出来。
蔓枝咳嗽了一下，用带着手套将眼泪狠狠擦掉。
已经是下午了，采光不好的地下室里，有一丝落日的余晖落进来，照在茶几上的一张明信片上。
这明信片，是蔓枝写给那个在辽西草甸陪着自己，为自己洗头的男孩的。自己打算今晚就去县城的邮局，把明信片寄出去。
这男孩一定有未来，蔓枝不想妨碍他，她只希望他好好长大不要怕。
蔓枝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家族锁死，没有更多了。
时间回到当下此刻，老蔓已经走到了那浓黑石雕刻而成的“以太”二字前，老蔓走上前去用手摩挲着这粗糙的石材。
“闺女，你能听见吗？”老蔓颤颤巍巍地说，“十几年前，爹可能想错了。这石头始终是带着你的血，爸爸懂你了。”
老蔓胸中涌起的风涌般的咳嗽，他压制不住，肝肺巨痛。
此时，汪师函看着在沈南医院特需病房里病床上，已经熟睡的老汪。
“这是我爹最近第三次进医院了。”小汪说。
“老汪总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们不然找个中医给他调养一下。”杨芭乐在小汪的身边说，她的手悄悄地扶住自己小腹。
小汪在确认老汪睡熟之后，伸手搂住了杨芭乐的腰。
“你好糯啊。”小汪在杨芭乐耳边喃喃。
突然间，杨芭乐感觉到肚子里飞起一脚。
杨芭乐的脸色不好看，她的头突然晕了一下，眼前有点黑。
“汪总，我去下洗手间！”杨芭乐一把推开小汪。
这个晚上，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力量，突然间又踢了自己。
杨芭乐从睡眠中惊醒，她被生命的力量震慑了。
杨芭乐知道，这力量是有关自己，有关陈尘宁的。
还好，现在肚子还不很明显，小汪也完全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