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黑维和,中国警察面临的第二个危险,就来自无影无踪、无处不在的地雷。据悉,波黑战争时期,各方为了御敌于门外,杀伤对方有生力量大量埋设各种各种的地雷,总数约400多万枚,当时,只有2%的得以清理。波黑维和警察总部发布公告,要求所有在任务区活动的人,要尽量减少徒步外出次数;如果走路,也只能走水泥路面和硬路面。未经探测的草地、山区、滩涂、丛林,严禁入内。但在实际的工作中,维和警察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地区就躲开啊。
波黑地雷,多数是由冲突双方的军人埋设的,也有一部分是老百姓自己埋设的,以反步兵地雷和反坦克地雷居多。反坦克地雷主要是针对车辆埋置的,一般需要100公斤的压力才能启动爆炸装置,对步行人员危害不是很大。但这些地雷有的装有反拆除装置,在清除时可以引爆。4月初,一位来自法国工兵部队的维和士兵,在排雷过程中被炸身亡。反步兵地雷只要3公斤的压力即可引爆,有的是专门设计伤害活动目标下肢的,有的则在引发后弹起,在一定高度爆炸,杀伤有效距离内的群体目标。老百姓埋设的都是反步兵地雷,这是因为,他们在逃离家园以前,为了保护自己的房屋不受洗劫而采取的自卫措施。由于这些地雷的埋置随意性很强,而且很隐蔽,这就给战后清除带来很大的困难。
依照国际惯例,像东帝汶维和一样,所有维和警察抵达任务区之后,都要不分年龄长幼、职务高低甚至性别特征,全部分配到基层哨卡巡逻值勤。5名中国警察也不例外,他们踏上波黑土地后,立即被打散开来,分配到波黑各地,各自为战。这对于没有任何维和经验的中国警察来说,是很富有挑战性的。事后,谈钧回忆说:“说实话,我刚上班那阵子,工作一天都没有喝过一口水,一是精神高度紧张,二是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我,上班时应该自己带水。我一直在户外巡逻,每天体能消耗很大,饥渴交加,只能拼命忍着,因为自己不懂,也没有人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水和食品……”
谈钧到布尔奇科行政特区上班后的第二天,就直接感受到地雷的巨大恐怖。那天,他们接到报案,一个女孩儿在屋后树林中玩耍时,被地雷炸伤,已送往医院。谈钧等人在当地警察的引领下,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经过一阵狂奔,警车在一个山村的树林外停了下来。
根据分工,警察的工作是测定雷区范围,而排雷工作则由多国稳定部队的工兵负责。地雷的威力,对中国人来说是用不着解释的,因为打小谁都看过电影《地雷战》,那一个个土制地雷把日本鬼子炸得人仰马翻的场面,深深地铭刻在每个中国人的脑海里。出国前,谈钧在国内接受过排雷培训,但现在要面对树林里、草丛下的高科技地雷,其危险性不知道要比当年的日本工兵高出多少倍。
为了测定这片雷区的范围,警察们手持探测器,开始拉开距离,慢慢往树林里走,每个人走起路来脚上犹如穿了铅鞋,每迈一步脚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疏忽,而且,后面的人踩着前者的脚印,也是毫厘不差。经过近两小时的仔细探测,终于确定了雷区分布范围。警察们立即用醒目的警戒带把这片区域围了起来,并用对讲机将具体位置通知了多国稳定部队。
刘耀南被分配在福查(FOCA)地区边境检查站。福查位于波黑东部偏南,与黑山共和国接壤。是一个山区的小镇,占地1380平方公里,在战前有45000人口,穆塞混居。而现在只有12000多清一色的塞族居住在这里,其余大部分穆族都在战争期间逃离此地,也有一部分包括塞族在内的居民在战争中死去。从自己的住处到边境检查站,必须经过几块树有警戒标志的雷区。据同事介绍,曾有一支排雷队伍,从一个雷区里就清除了30多颗地雷。所以,刘耀南每天经过那里时,都有些提心吊胆,就像害怕草丛内突然窜出一条毒蛇似的,不敢有任何闪失。
而联合国总部的“每日报告”中,几乎天天都有发现地雷或人员触雷伤亡数据。3月中旬的一天,福查边检站接到报告,辖区内发生了一起地雷爆炸事件。刘耀南与同事们驱车前往事发地,调查爆炸缘由。原来,遇难者是一位65岁的穆斯林老大爷。波黑内战打响后,为了躲避战火,他逃离了家园。昨天,他九死一生,刚刚返回自己战前的家园,在整理园子的垃圾时,由于忘记了当年的埋雷准确位置,不小心踩响了自己亲手埋下的地雷,右臂被炸得无影无踪,双腿也是皮开肉绽……他的双眼还微睁着,显然是死不泯目。战争未能夺去他的生命,当他满怀希望回来准备重建家园时,一颗地雷却让他不幸身亡,这个现实真是太残酷太悲惨了!地雷爆炸时,他的两个家人就在附近,幸运的是,他俩身在地雷的有效杀伤半径之外,所以幸免于难。维和警察们准备到爆炸地点进行拍照,但被当地警察阻止了,因为他们担心炸点周围还有地雷。
刘耀南的办公室设在一个集装箱里,箱后十来米处是一条小河,冲刷厕所的水,就是用水泵从小河中引来的。2001年12月,有一天,水泵突然坏了,一名技工到小河边去修理,猛然发现枯草中裸露出两颗地雷,吓得他连滚带爬跑回集装箱。刘耀南马上给当地警察局打电话,要求他们派工兵过来清除,但过了几天,却没见来一个人影子。他又找到多国稳定部队,对方回答说:我们的扫雷任务太重,眼下还没有能力对这么一大片草地集中清除,只能派工兵分队,去把那条小路两边简单清理一下。可是,时间一天天流失,直到刘耀南回国,那两颗地雷仍躺在原地,还没有被人清除。
在15名中国维和警察中,差一点就与地雷“零距离亲密接触”的,要数来自浙江杭州的吕志勇。
吕志勇是西湖公安分局唯一的一名硕士警察。2001年11月5日,作为第二批维和警察中的一员,他被分派到班尼亚卢卡市区派出所,这里共有35名分别来自20多个国家的警察。班尼亚卢卡距离萨拉热窝200多公里,90%以上是塞族人,现在是波黑塞族共和国的首都。它也是波黑商业中心城市,面积只有杭州市区的三分之一。据翻译介绍,原中国国家足球队主教练米卢就是班尼亚卢卡市人。
2002年1月7日,班尼亚卢卡市风雪交加,气温在零下3~8℃之间。雪地行车安全,成了任务区的头等大事。马路上积雪不化,早晨还有冰冻,道路特别滑。那天,吕志勇像往常一样,去监督驱逐非法侵占户,当车子经过一片白皑皑的山地时,他一边小心驾驶,一边听旁边的当地警察介绍情况。正当他要拐上一条山径时,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之兆。于是,他本能地减慢车速,仔细查看周围有没有雷区警戒标志,但地上白茫茫的,没有发现什么意外情况;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停下车,指挥车上的人在树丛下面细致观察。过了一会儿,有人尖叫了一声,原来,在白雪覆盖下,黄底红框的雷区标志赫然在目!事后,吕志勇真的感觉到背上凉飕飕的,吓了一身冷汗,心想:那天要不是第六感觉帮忙,再往前面开几米,一车人可就要全部光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