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格研究所的第四层，被誉为人类的禁区。业界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这第四层不过是虚构的存在，仅仅是一个传说，因为迄今为止，几乎无人能够踏足这片神秘之地。即便是访问中国的各国国家元首，也未能获得涉足此地的许可。据传，这里封存着人类的最高机密。
沈渊的高级助理与章欢顺利完成了交接手续后，众人纷纷向章欢表达感谢。她显得恋恋不舍，但悬浮器没有给她片刻停留的机会，瞬间便将她带走了。
“两位一路辛苦了吧？”沈渊温和的态度瞬间缓和了钟正扬和葛潜的紧张情绪。
“不辛苦，开了眼界了。”钟正扬说的是心里话，葛潜也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到我办公室聊吧。”沈渊微笑着，抬手邀请他们往里面走。
助理在最前面带路，钟正扬和沈渊并排跟在后面，葛潜则怯怯地在最后。这时，钟正扬注意到，虽然四人的行进速度基本一致，但他们三人都是悬浮飘行的，唯有沈渊是双脚踏在地上行走。
沈渊不愧是研究潜意识的专家，他并未看向钟正扬，却已经洞察了他的心思，于是非常自然地聊起了天：
“我还是喜欢走一走，可以活动活动筋骨，毕竟我们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的。”
钟正扬一听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识破，不禁有些难为情，赶紧随口附和了一句：
“对，对。其实人还是应该多运动……”
沈渊微微一笑，说道：
“呵呵，那钟警官、葛警官就要委屈一下了，今天不能尽情运动了。”
说到这里，钟正扬心中不禁暗自惊叹：在管理如此严苛的西格，沈渊竟能享有自由行动的特权，可见他在这里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
因为要陪沈渊步行，大家的速度压得比较慢，大约一分钟后，高级助理停住了。
“到了，请大家留步。”
沈渊上前一步，对钟正扬和葛潜说：
“两位知道，这里是西格的第四层，本来是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的。”
钟正扬和葛潜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嗯，知道。”
沈渊看他们了解其中的严重性，继续说道：
“所以，我需要二位再做一个最高级别授权。”
葛潜不知哪来的勇气，又开始抢话说：
“我们在第三层已经对潜意识进行过授权了……”
钟正扬嫌葛潜不懂非要瞎说，用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沈工，您接着说，我们一定配合。”
沈渊停顿了一下，钟正扬敏锐地捕捉到，在那0.1秒的瞬间，沈渊表现出了为难和犹豫。然而很快，沈渊就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没错。在进入我办公室以前，我还需要二位做一个终极授权。”
钟正扬和葛潜相互对视了一眼，表示不理解。钟正扬抢在葛潜之前问道：
“您是说，我们在第三层，即潜意识层面所做的授权，还不算终极授权？难道在潜意识之下，还存在着更深一层的意识吗？”
沈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同时表达了对钟正扬高悟性的赞许。
“钟警官，您问得很好！简单来说，人类的意识通常被划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这三个层级，这是我们的前辈们多年以前就已经证实的。然而，我坚信，人类还拥有更深一层的意识。如果我们把前面提到的这三种意识视为三个层级，那么，在第四层里，一定还隐藏着一个‘终极意识’的存在。”
葛潜显得异常兴奋，他说道：
“沈工，我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曾提及，全球脑科学界都在探讨人类是否存在第四层潜意识，您指的就是这个，是不是？”
沈渊像看着一个好学的孩子一样，忍不住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
“你们老师说得没错。如果人类真的存在所谓的第四层潜意识，那么它究竟掌管着人类哪些未解的秘密？对人类行为又会产生哪些深远的影响？这些都是目前科学界尚未解答的谜题。一旦这个谜题被解开，其潜在的后果或许比核武器或生化武器更可怕，它有可能引发人类社会的根本性变革，甚至是灭亡。”
钟正扬仿佛感到一阵电流穿透了全身，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此刻，他难以分辨自己是处于现实的边缘还是深陷幻觉之中。或许，他们一直只是在第一层大厅里，获取一些普通的信息，然后便能返回警局，撰写报告，完成述职任务。但现在，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葛潜更是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他也没想到自己实习的第一个任务，就和人类存亡挂上了钩。
眼见两位访客被吓得不轻，沈渊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过极端，毕竟在他眼里普通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惊天动地的。
为了缓和气氛，沈渊把一直插在衣兜里的双手都拿了出来，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提醒两人镇定一下，然后温柔地说道：
“两位别紧张，这个事情目前还只是在猜想阶段。而且，我们每年都会邀请很多志愿者来参与项目的试验，你们也只是其中一批。”
听到自己并非唯一的参与者，钟正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见两人心情逐渐回复平静，沈渊接着补充道：
“只是其他实验者一般都只前往第二层接待处，甚至我们的技术人员，也最多只能到达第三层实验室。而第四层这里，除了我和另外几位高级科员，以及高级助理，其他人是不允许介入的。”
听到这，钟正扬大概明白了他们此行的真正意义——恐怕让他们参与实验是主要的，而让他们调查顾繁星的死因只是顺带做的人情。
“沈工，请您不要介意。”钟正扬的警觉性向来很高，他不得不问清楚：“我们当然是愿意配合你们工作的，毕竟前来调查是我们先提出的申请。但在正式授权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要先了解清楚。”
“当然，当然，您请说。”沈渊并没有介意，反而非常耐心地回应他。
“第一，为什么我们可以被允许来到第四层参与实验？第二，如果我们最终决定授权，这对我们个人的安全是否会有影响？或者说存在哪些潜在的风险？”
葛潜听着师傅坚定有力地提出这两个关键问题，再次赞赏地看了一眼师傅，并向沈渊投去期待回答的眼神。
沈渊似乎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地将手又放回口袋里，逐一解答：
“关于您的第一个问题，您二位之所以有资格来到第四层，是因为……”沈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大家看向钟正扬手中的文件袋。意思很明显，他们是经过公安局授权的公办人员，与普通实验者身份不同。
“至于第二个问题，实际上，章欢在你们进入第三层授权之前应该已经向二位说明过了。在西格，任何形式或层级的潜意识授权都受到严格保护，能够存储、查阅和调用个人潜意识的只有系统本身。因此，你们可以放心。此外，作为实验对象，一旦察觉到任何不适或表示拒绝，系统都会立即终止授权，停止实验。”
葛潜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师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自己职业生涯的开场大秀了。钟正扬轻轻拍了拍徒弟的后背，示意他自己完全理解，这样的机会，钟正扬同样不想错过。
“沈工，我们同意授权，那么接下来具体需要怎么做呢？”
“是不是只需要放松就行？”葛潜已经做好了放松的准备。
沈渊的高级助理看见他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露出了微笑。只见助理从领口的衣兜里取出一块小芯片，轻轻摊开在手掌上，芯片瞬间扩展成一块A4纸大小的屏幕。
“麻烦两位先签署一下这份授权协议。”
钟正扬仔细阅读了授权协议的内容，发现这只是正规授权文件的通用模板，并无特别之处，于是他用食指在屏幕上方完成了签名。这种签名方式能够同时保留笔迹和指纹，几乎杜绝了伪造签名的可能性。
葛潜见状，也紧随师傅之后，在屏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级助理将芯片重新放回口袋，转身对沈渊点了点头，随后退到了一旁。
“感谢两位的配合，我们进办公室吧。”
钟正扬心中暗想：这一套套关于授权的言辞，说得如此玄妙，但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知他正琢磨着，眼前的沈渊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耳朵里的声音也仿佛沉入海底，逐渐失去了清晰的听觉。
紧接着，他看到周围的黑暗化为一缕缕青烟，它们如同蛇一般蜿蜒扭动，缓缓侵入他的眼睛、耳朵、鼻孔和嘴巴。霎时间，钟正扬感到整个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只手自下而上轻轻抚摸过他，最终这些手停驻在他的大脑，使他感到大脑被紧紧束缚。正当他即将惊呼出声之际，那些手悄然消失，眼前所有的黑雾也迅速向四周散去，直至完全消失。
2
钟正扬惊魂未定地看着沈渊，但沈渊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也许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钟正扬此时才发现，他现在才正看清了沈渊的脸。自己之前看到的沈渊的面部，是他们印象里的脸庞，或者说只自己想象出来的面容，而他们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钟正扬想：还是自己见识少了，这样密不透风的安保工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沈渊的身高虽略逊于钟正扬和葛潜，大约1米88左右，但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尊贵气质却不容忽视。眉宇间英气勃发，同时又蕴含着温柔，仿佛能洞察人心最微妙的波动。他的眼睛，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而在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又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忧伤，让人难以捉摸。
钟正扬心中莫名涌起一个念头：若是这家伙有个姐姐或妹妹，那追求者队伍恐怕得排出好几公里远吧！
“走吧，那就是我的办公室，我们进去坐下聊。”
随着沈渊手指的方向，钟正扬这才仔细地看清了第四层的全貌。
由于他们已经位于整个圆形建筑的顶部，这里的面积相较于第二、第三层球形的中部要小了很多。主色调依然是白色，在整个空间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类似圆形舱室的东西，而这些圆形舱室的一端，都连接着一根一人高的管子，这些管子将这些圆形舱室与中间一个最大的圆形体相连。整个结构，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宛如多个子细胞在源源不断地向母细胞输送着养分。
这次，沈渊走在最前面。当他们到达大圆球仓面前时，钟正扬意识到这个“母细胞”就是沈渊的办公室，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任何明显的门或窗，整个结构完全密闭。
葛潜瞪大了眼睛看着钟正扬，而钟正扬则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在这里，看不见个门，难道还值得奇怪吗？
不出所料，当沈渊走到圆球面前时，一道红光和一道蓝光同时环绕着他，上下往返地进行着扫描。紧接着，圆球仿佛被从内部向外“切割”开一道门，沈渊迈步走了进去。
高级助理站在门口，抬手示意钟正扬他们进入：
“两位警官，请进！”
葛潜跟在师傅钟正扬身后，探头问道：
“要扫描我们了吗？”
助理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当然不用，扫描是为了识别主人的身份。这里只有沈工有这个权限，而且如果沈工不在办公室内，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独进入。您二位直接进去就好。”
钟正扬和葛潜先后进入办公室后，高级助理也跟随而入。等他们两人再回头看去时，白色的墙壁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门的痕迹。
沈渊的办公室极为简洁，靠墙摆放着一张白色的大办公桌，旁边仅有两三把同样白色的椅子，可见这里平日里访客并不多。办公室的灯光设计极为巧妙，营造出一种如同清晨9点户的氛围，视觉上极为舒适，并不会因为大片的白色，而感到刺眼。
更惊奇的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空气却异常清新，让钟正扬不禁想起去年乐乐放暑假，他们一家在森林里露营的美好时光。
葛潜深吸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这让拘谨的钟正扬有些嫉妒，心中暗想：这家伙怎么能在如此重要的人面前，依旧保持松弛感。
“这是我们中国自主研发的材料和技术。”沈渊边说着，边示意他们坐下，“这种材料具有独特的‘呼吸’功能，但它吸入的是二氧化碳等有害气体，释放的是氧气。”
“就像植物一样？”葛潜迫不及待地插话道。
“没错，设计灵感正是来源于植物的光合作用。但目前，在国际上能将这一功能运用得如此完美的，也就只有这里了。”
“哇，真是太厉害了！”
葛潜和钟正扬再次忍不住抬头，细细打量起这间超前沿科技的办公室，心中充满了赞叹。
正说话间，侧面墙上悄然开启一道蓝色小门，高级助理已经等候在那里。只见门内缓缓送出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茶水和杯具。
这次，未待两人投去好奇的目光，沈渊已主动解释道：
“二位刚才看见的周围那些小球仓，其实是不同职能的办公室。我们日常交流多依赖意识共享，但实物还需通过那些高效的传送管道，借助悬浮技术送达。”
提及“传送”，钟正扬又想起了乐乐，她最爱的动画片里也有个“传送门”，乐乐经常说，想要一个真正的“传送门”。他心中暗想：如果乐乐也能来这里，该有多好！
看着两人好奇的表情，沈渊也兴致勃勃起来：“我的寝室就在这道门后面。”
正在斟茶的助理，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露焦急之色，想阻止沈渊继续说下去。
沈渊见状，轻轻摆手，温柔地安抚道：
“没事儿的，小冯。钟警官他们是执法人员，又不是坏人，而且他们已经获得了最高授权，不用担心。”
见助理重新开始倒茶，沈渊接着介绍起自己的寝室：
“但是进去后就得恢复成碳基生命的状态了，所以不能带你们参观。不过你们真应该看看里面墙体的设计，真的很有意思。整面墙就像一部高倍望远镜，能将数十公里外的景致和夜空，清晰地呈现于墙上。可惜里面只能我一个人进去，连这盆小草都不能进去，因为这里是除了一层大厅的出入口外，唯一能去炭的通道。”
钟正扬接过助理递上的茶，好奇地问沈渊：
“沈工，您一定经常加班吧？”
助理听到钟正扬这么说，显得十分不屑，他忍不住替沈渊回答道：
“我们沈工几乎是住在这里的，为了研究，他几乎没离开过这里，每天都在工作。”
钟正扬被助理的话惊呆了，他无法想象，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把单位当作家。没有家人，没有孩子，没有一起吃饭的温馨时光，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沈渊接过助理递来的茶，微笑着邀请钟正扬他们一同品尝，随后以闲聊的口吻说道：
“我们这份工作，平日里少与人交往，几年也没有一个客人，今天真是难得。”
不知为何，钟正扬突然对沈渊心生同情，他眼前这个在顶尖科研领域取得无数成就的人，实际上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但他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随着对沈渊的了解，几个人的气氛也轻松下来。此时，钟正扬注意到沈渊办公室内唯一的“景观”——放在办公桌一角的盆栽。说是盆栽，其实就是绿意盎然的五根小草。
“沈工，您这盆植物还挺有意思的。没想到这里面植物也活得这么好！”钟正扬也开始闲聊起来，他想跟沈渊拉近下距离。
“哦，这个啊！这是我刚来的时候就带来的。它也是无碳生命，所以你看到的，不过是它们一开始的样子。”
葛潜这时也注意到了那盆略显突兀的盆栽，疑惑地问道：
“沈工，您怎么不养点花呢，或者养些更美观的绿植？这个盆栽看起来……”
钟正扬用犀利的目光打断了葛潜，觉得他实在太失礼了。
沈渊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回应：
“确实不太好看，但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我们老家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养上几棵，每天看看，就算回家了。”
钟正扬记得，曾有八卦新闻提及沈渊是孤儿，在乡亲们的帮助下长大。软禁事件以后，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他的背景信息都被隐藏了。此刻听到沈渊的话，心软的钟正扬更加感到愧疚，再次向葛潜投去责备的目光。
葛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紧张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
沈渊见状，连忙转移了话题，恢复了工作状态，严肃地说：
“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请两位把授权资料给我看一下。”
钟正扬如梦初醒，懊恼自己差点忘了正事。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搁在腿上的文件袋移到办公桌上，通过十个手指的指纹识别，文件袋自动解锁后，才离开了他的手。随后，他恭敬地将文件袋推到沈渊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沈渊对身份芯片、授权办案文件等统统不感兴趣，顺手整理后就放到了一边。但其中有四份文件，他拿在手中反复阅读，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沈工，是有什么问题吗？”钟正扬忍不住问道。
沈渊微微一惊，赶紧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说：“没有问题，手续都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