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明天我陪你上去,今天真的太晚了。”
助理再三劝着。
顾明弦被台阶绊倒,结结实实的摔在上头,唇磕出了血。
他狠狠的吐了一口血,继续往上登。
助理没有办法,只得跟在他身后,时刻小心,生怕他一个不稳滚下旁边的丛林。
夜色漆黑如墨,山路上没有路灯。
顾明弦时不时擦一把脸上的雨水,跟这座山峰决斗。
终于登顶,他蹒跚着过去拍门。
“开门!开门!”
寺庙里的僧人被动静吵醒,过来看门,看到两个浑身是泥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很快又有几人醒了,带着两人去洗漱。
细雨仍是朦胧,但再细小的雨滴,一点一点浸入衣衫,在这隆冬,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助理裹着僧人递给他的毛毯,抖成了筛子。
顾明弦站在雨中,却仿佛察觉不到冷热。
“怀左在哪里?”
“师兄下山了,明天才会回来。”
顾明弦仰天大笑几声。
“第一次见我,他跟我说因果,玩弄感情则情路不顺。如今他应验了,却不愿意见我,是因为因果已定,这就是我的果我的命,见他也无用,是吗!”
“师兄真的下山了。”
顾明弦望着脚下的地板,细雨落在上面,将它洗得洁净明亮。
他一掀大衣的衣摆,猝然跪了下来。
“顾总……”裹在毯子里的助理呆呆的看着他。
几位僧人波澜不惊,只是仍和颜悦色的劝他起身洗个热水澡。
顾明弦脸上无一丝笑意,带着痞气的花花 公子顾明弦,似乎在这一夜彻底的死了。
他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和尚喜欢卖弄高深,求上门的轻易不见。”
“我们出家人不会这样为难人。”
顾明弦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我就在这等着,等到他来见我为止。是他对了,我错了,我要问他,为什么,凭什么……”
助理上去拉他,顾明弦一动不动,仿佛焊在了原地。
“伞,有伞吗?”他只得问。
一个僧人给他拿来了伞,顾明弦不收。
助理只得替他撑着。
顾明弦说:“你可以走了。”
“顾总……”
“走!”
助理在僧人带领下去了浴室。
后半夜,雨水终于停了。
顾明弦一动不动的跪在石板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可这把剑要斩的是什么?
那是他困惑的地方。
清晨,怀左师父踏着霜回到山上,他是接到庙里僧人的电话后,赶回来的。
走到顾明弦身边,看到他的样子,他震撼了一瞬。
“顾先生,我回来了,你请起吧。”
“你的话应验了,我问你,”顾明弦抬头,一字一句的问,“我的命为什么是这样?凭什么是这样?!”
雨洗涤了半夜,仍旧洗不掉他心里的愤慨和不甘。
这天下家庭和睦的起止千千万万,凭什么不能多他顾明弦一个?
“顾先生,有因必有果,答案我早就说过了。”
顾明弦说:“我没有做过坏事。”
“这么说,顾先生岂不是可以跟圣人相比?”怀左笑了笑,面容和谐,并不让人生厌。
“贪嗔痴慢疑这五毒,你仔细回想,从没有犯过吗?”
顾明弦陷入了沉默。
一身与天地拼命的戾气,陡然弱了下去。
良久,他哑声说:“我要怎么救……她们……自己……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还是,我只能认命?”
“什么是命?命非天定,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
顾明弦眼里多了一丝光亮,“我该怎么做?”
余光里,殿内的佛像法相庄严,他调整方向,用力朝那里磕了几个响头。
怀左道:“顾先生,你又错了,求错了。”
顾明弦僵硬的看着他。
怀左朝门框一指,“你要的答案,在上面写着。”
顾明弦看去,看清了那对联:
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
如能转念,何须我大慈大悲。
怀左大笑两声:“顾先生,去洗个澡吧!”
……
晨光熹微,宋时微靠着沙发,目光无神。
祁夜陪她在客厅坐了一夜,嗓音有些哑,“去床上睡一会吧。”
宋时微点了点头,双腿都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麻,起身的时候使不上力气,往前栽倒。
祁夜扶住她,把人重新放回沙发上,轻轻替她捏腿。
“这个力道怎么样?”
“可以。”宋时微看着他,男人英俊的眉眼在这个角度下显得尤为深邃。
她再看向他的手,替她捏腿的手。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女人享受过这份照顾,但他对她做到这份上。
宋时微觉得还是算用心的。
“好了,不麻了。”
祁夜仍旧低着头,把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屈指顶按她的脚心。
“再按按脚,放松一下,好睡些。”
宋时微垂眸,“你对我到底是好还是坏?”
祁夜在她脚心挠了一下,“怎么这么问?按得不满意?”
“不是,”宋时微抿了抿唇,“想起了你过去对我很差的时候。”
祁夜抬眸看她,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把她抱到自己身上。
脑袋搁在她肩膀,鼻尖是宋时微悠悠的发香。
他道:“记仇了?”
声音低低的。
宋时微没说话,祁夜把她推开了一点,去抬她下巴。
宋时微极快的躲了一下,“脏不脏啊,摸了我的脚又来摸 我的脸。”
“……都是你的肉,你嫌弃什么?”
宋时微旋身要下去,又被祁夜一把捞回来。
两人静静的抱着,比亲吻更有满足感。
宋时微靠在他胸口,闭着眼说:“又记仇一次。”
“之前都还记什么了?”祁夜也有些困了,闭着眼睛问。
“买镯子骗我,滑雪骗我……”宋时微状似无意的问,“你还有其他骗我的事吗?”
“没有。”
宋时微的心沉了下去,她笑了笑,只是气声。
没再说话了。
祁夜抱了她一会,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把人抱上了楼,放到了自己床上。
“阮峻找证据的,进展怎么样了?”宋时微迷迷糊糊的问。
祁夜动作微顿,轻声说:“还在找。”
说罢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安抚似的吻。
两人同盖一床被子,相拥而眠。
有她在,祁夜总是分外好睡。
黑暗中,宋时微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