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并不能惩罚每一个坏人。”
许玉成道:“那就等。”
“等什么?”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许玉成安静的说,脸上已没有一丝戾气,“作恶多端的人,钻了法律的空子,但钻不了老天的空子,现世报。”
宋时微摇头,“我不信。”
“信与不信都在这里,善恶有报,这是天地的法则。”
宋时微沉默片刻,说:“你变了很多。”
“我哥也变了很多,你请来的那位和尚,都让我们明白了很多。”许玉成再次摇了摇手上的镣铐。
“如果当初我没杀人,我哥就不会为了保全我事事小心,以至于神经紧绷过度,每时每刻都得不到安宁。
他更不会为了出国背叛祁氏科技这么好的公司,把自己的事业和人生弄得一团糟,差点疯魔。
我也后悔,倘若我正正当当的活着,没有背负一条人命,我就不用困在这个钢铁牢笼里,我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顿了顿,他道:“你想对付谁?”
碍于这里的环境,他没有说“杀”字。
宋时微说:“欺负了我妹妹的人。”
许玉成也沉默了,但他很快再次开口:“你妹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如果你做了,只会再给她增加一重痛苦,让她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你希望这样吗?”
宋时微沉默着摇了摇头。
许玉成说:“你可以竭尽所能,用正当手段维 权。”
宋时微离开时,天空阴沉,下起了毛毛细雨。
来的时候是晴空万里,她没有带伞。
宋时微出了会神,走进细雨中。
走了一截,她转身看向立在烟雨朦胧中的这栋冰冷的建筑。
当初第一次来找许玉成,纯粹只是一物换一物,学他的知识。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得到他的帮助。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这么简单。
可是想想祁夜,她又觉得是那么复杂。
宋时微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同这冬日里的雨水一样,急速冷却了下去。
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回家刚换掉一身衣服,祁夜的电话打来了。
“你又去见许玉成了?”
宋时微说“是”。
“你和他的关系,我一直很好奇,之前他还挟持过你,你是怎么跟他产生交情的?”
“有些专业东西跟他请教。”宋时微自嘲的笑了一声,“也可能是同病相怜,都是可怜人,所以有话说。”
祁夜蹙眉,“我不会让你走到他那一步。”
“当然了,”宋时微又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我不会当杀人犯的。”
“前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张云芝怎么了?”
那天晚上,两人因为手镯都忘了这件事。
但他想起来,还是问一问。
对宋时微的事,祁夜自认为是很上心的。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不会敷衍。
宋时微说:“没什么,本想着她那边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但她心里只有裴明远,口子不好开。”
“裴明远的事,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你不要急。”
宋时微说:“好啊,听你的。”
有其他电话进来,正好她不想跟祁夜费口舌了,说了句便掐断了通话。
这才发现进来的是警局的电话。
宋时微的心猛地跳动,接通。
“是不是宋柯——”
“宋小姐,有人报警发现了宋柯手上戴过的手表。”
宋时微和顾明弦前后脚赶到了警局。
自从人失踪后,宋柯的人像就整日挂在中央广场的大屏上。
所以这次的线索,是有人看到大屏人像后,报警提交的。
“经过检测和对比,这个手镯的确是宋柯的物品。”
“东西在哪里发现的?”祁夜从外面走进来,宋时微都没注意到他。
“机场。”
“那是不是能查了?哪个机场?有哪些航班?”宋时微急切的问。
“宋小姐……机场的航班有十几条,我们已经在排查,但从昨晚到今天没有进展。宋柯的手表上有血液和皮肤残留,表带有刀口,人可能……”
宋时微一阵晕眩,祁夜从后面托住了她的身体。
顾明弦撑着桌子,身体也晃了晃。
从警局出来,几人的表情都很低沉。
顾明弦勉强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开车走了。
连闯几个红灯,被交警截停。
顾明弦交了罚款,驾驶证被吊销,步行在江边。
江水滚滚,日复一日。它们仿佛不受季节的制约,亦没有丝毫烦恼。
只是一刻不停的往东流。
顾明弦紧握着拳,在江边狂奔。
明明一开始对宋柯只是有些好感,明明他们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有捅破,可失去了这个人,就像有人从他身上剜去了一块肉。
让他痛得浑身颤抖。
他想结束这种痛,便去了酒吧。
从没开业喝到开业,酩酊大醉。
助理开车来接他,问他去哪个地方落脚。
顾明弦说:“去山上。”
意识是混沌而清醒的,当初陪祁老太太上山祈福时,那个和尚说的话,字字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挥之不去。
天空又下起朦胧细雨,车在山脚下刚停,顾明弦就推开车门,踉踉跄跄的下了车,朝山上的路走。
“顾总!”助理匆匆下车,看到这座沉默的山峰,在黑夜中阴沉沉的。
他赶紧上前拦住顾明弦,“顾总,天太晚了,明天过来吧!”
“你回去。”顾明弦推开他,猩红着双眸,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顾总!”助理再次上去拦。
山脚清风阵阵,顾明弦的衣服不一会儿就潮湿了。
和助理两人都挂着一头的水珠儿。
助理恳求他:“顾总,天太黑,这山又高,不安全!”
“不安全怎么了?我看看老天是不是能要了我的命!”
他指着苍天,“你带走了我的母亲,让我跟妹妹分离,现在又带走了我爱的人,你还要带走多少!你说!你说!!”
“顾总……”助理看着不修边幅的他,眼眶有些湿 润。
外面说顾明弦怎么花天酒地,只有近身的人才知道,他的心像无所依的船舶,在风雨中飘摇。
飘向这里又飘向那里,只不过是为了找到一片可以停留的港湾。
可惜,寻寻觅觅,那些港湾都只能做片刻停留。
他守着自己的真心,别人亦不会付出真心,要么图财要么图势……
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