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御寒微微转过头去,透过帘子摇晃的缝隙,看到正在议论的是三名肥头大耳的男子,桌子边摆放着刀叉剑戟。
听他们还在议论陆小词的事情,武御寒拍了下桌子,借着酒劲来到三名男子的跟前:“你们刚刚说什么?城主夫人是崇文城的人?”
那三名男子师从不入流的门派,加上酒楼里灯光昏暗,他们没认出武御寒来,只以为是个吃瓜群众,还兴奋地拉着武御寒想要一块儿聊天:“是啊,想必城主也是蒙在鼓里吧。”
男子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喉咙一阵紧,被人死死地扼住了,再看向武御寒时,他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暴戾和凶狠无比,武御寒掐着男子的脖子,冷冷地说道:“若是敢再妄议城主夫人,小心我杀了你!”
“你谁啊你!”另外两名男子将武御寒团团围住,但他们明显有些胆怯,不敢靠太近。
“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武御寒一挥手,那两名男子直接被弹开一米远,摔到地上,他们吃痛地扶着腰:“好强的内力。”
被扼住喉咙的男子这才见识到武御寒强大的杀伤力,赶紧认怂:“小的、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而且这谣言,好像是近几日才传来的。”
刑西扬赶紧过来解围,低声对武御寒说道:“尚武城现在局势混乱,还是先别弄出太大动静了。”
武御寒这才松开手。
“谢大侠不杀之恩。”男子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连忙跟着另外男子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武御寒,你这是怎么了?”刑西扬看得出武御寒的状态不对劲。
“没事。”武御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着方才那名男子说的话,关于“陆小词是尚武城的人”是这几日才传来开的,也就是殿卿山庄的事情过后,有人刻意散播的,目的就是置陆小词于危险的境地。
武御寒把陆小词保护得很好,灭武阁的人不可能知道陆小词已经身份败露被武御寒囚禁起来了,可是陆小词不动手,灭武阁那边势必会对她不利。
即便是到了这个节骨点,武御寒还是很担心陆小词。
“你还要继续喝酒吗?”刑西扬本想劝武御寒回府的,不想武御寒又坐回了位置上:“喝,小二,再上一壶酒。”
武御寒从未喝得如此酊酩大醉,最后是被刑西扬叫了辆马车给送回去的,好在老夫人已经睡下了,此事并没有惊动她。
武御寒被护卫北冥和神功搀扶着回到屋子里,但是刚躺了一会儿,他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竹林的方向去了。
陆小词躺在洞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从岩石上滴落下来的水珠。
一滴、两滴、三滴……她已经数到一万滴了,这成为她百无聊赖中的消遣,若是不做点事情的话,她会胡思乱想的,一个人被隔离和封闭太久,心智难免出现问题。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小词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走近了,只是那人影东倒西歪的,好像有些走不稳。
“城主?”陆小词慢慢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武御寒飞身穿过结界,来到陆小词的身旁,陆小词这才闻到他的身上有一大股酒味:“你喝酒了?”还是梅子酒,只不过,并不是他们上次喝的那种。
武御寒醉醺醺地在陆小词跟前坐下,像个小孩般傻笑着:“陆小词,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陆小词愣住,想把武御寒扶起来,但武御寒撒泼似的不肯起来:“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没有不爱你啊。”
“那你就是爱我咯。”武御寒拉住陆小词的手,两人四相对,武御寒眸底的那汪冰泉好像慢慢消融了,变得温暖,不再透着冷意。
下一秒,武御寒瘫在陆小词的怀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崇文城的人,你若是也就算了,我可以为了你改变尚武城的法规!可你为什么又是灭武阁的刺客?你这是要我背弃尚武城的所有人吗?陆小词,你要我怎么做?”
武御寒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那便是在喝酒后会变成喋喋不休的话痨,会把所有的真言都噼里啪啦地吐出来。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你,我一开始以为,刺杀你的任务很简单。”陆小词将武御寒揽在怀里,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那你还想杀我吗?”武御寒抬起头看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就在这里,你想杀了我,随时都可以,往这里刺一剑,我必死无疑。”
“不!我如果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提前暴露身份,我宁可用自己的死,去交换你的性命!”
武御寒像是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嘴角边扬起幸福的笑容:“太好了,陆小词心里是有我的,有我的……”
武御寒呢喃着,他感觉眼皮子很沉,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去。
在陆小词的怀里,他充满了安全感,像襁褓中的婴儿,没有忧虑,没有烦恼,若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武御寒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和陆小词在郊外搭了个草屋,每日武御寒在院子里练功,陆小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给他喂从林间刚摘的果子,他们相敬如宾,伉俪情深。她不是刺客,他也不是城主,他们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烟火日子里的夫妻。
武御寒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忘记了自己昨晚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只看到陆小词在自己的身旁沉沉地睡着。
武御寒端详了陆小词一会儿,少女熟睡的脸庞,显得有几分娇憨,双颊绯红,两片薄薄的樱唇,脸有些圆,却白肌胜雪,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她同床共枕了,现在看来,那明明是一件平凡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奢望。
他没有过多的停留,也没有叫醒陆小词,而是起身静悄悄地离开了。
陆小词不知道武御寒什么时候走的,她本以为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可以看到他,可是身边却空荡荡的,陆小词苦笑,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昨夜的温存,不过短暂如璀璨的烟火罢了。
可是,自己的指尖,身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这叫人如何遗忘?
陆小词闭上眼睛,想象着武御寒依然在自己的身旁,她甚至有些怀疑,昨夜喝醉酒的他,那般温柔黏人的他,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而已。
可如果那是梦,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武御寒在洞口踉跄了一下,他没能走出竹林,而是来到温泉池边歇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大对劲,昨晚喝了酒,又受了风寒,加上这几日思绪繁杂的累积,他体内那两股力量又开始隐隐地打架。
他头疼欲裂,全身所有神经都在跳跃着,血液仿佛在迫切地寻找喷薄的出口,胀得他浑身难受。
“啊!”武御寒痛得终于忍不住嘶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入温泉池中,水花四溅。
武御寒试图让体内的力量平静下来,可越是压制,就越是无力。
全身的气血开始逆流,他呕出一口血来,刹那间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
午时,竹林里忽然狂风大作,叶子被风吹得沙沙直响,那青葱翠绿间,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影闪过,黑色的外袍随风涌动,如同海面上的船帆,斜飞入鬓的剑眉,薄如刀削的唇角,手持刀剑,神采凛然。
“城主!”护卫北冥和神功正愁找不到武御寒呢,连忙迎了上去,武御寒却挥剑而来,北冥和神功连忙躲过,这才注意到武御寒那双星眸下满是猩红之色,浑身杀气腾腾,不怒自威。
武御寒好似不认识北冥和神功一般,剑剑直指要害,北冥和神功根本不是武御寒的对手,很快就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北冥抵挡着武御寒的进攻,看向神功:“快去通知老夫人!”
“是。”神功赶忙离开了。
北冥不停地躲闪,被逼出了竹苑外,一些小厮们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但武御寒已经杀红了眼一般,遇佛杀佛,见鬼杀鬼,只要看到任何的活物,都想置于死地。
剑上银光闪过,扬起的落叶纷纷,武御寒身体的所有能量都在向外扩散着,就连空气都仿佛被撕扯成了好几块,小厮们一靠近就会被立马弹开。
老夫人终于闻讯赶到,看到武御寒这副模样,吓得拍大腿:“糟糕,这是走火入魔了!”
习武之人最怕走火入魔,稍有不慎就会神志不清、半身不遂,严重者武功还会前功尽弃,甚至死亡。
老夫人试图找到其中的症结所有,她仔细地端详着武御寒的招式,忽然她身体猛地一颤,这、这不是失传已久的《大道江湖决》吗?
这是历任城主才能修炼的武功,练成方可天下无敌。
但当年老城主还未修得此功,就下落不明了,那本武功秘籍自然也不知所踪。
难道说……武功秘籍在武御寒这里,武御寒一直在暗中修炼?
“糊涂啊,真是糊涂……”修炼《大道江湖决》岂是容易之事,一旦心性不定,就会酿成大祸,伤及身体啊!
事已至此,老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使出“狮子吼”的功夫来,那声音有如万箭齐发,大家赶紧捂上耳朵,避免受到伤害。
武御寒也被这声音震得安静下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却又在晃了晃身子后,向后倒去。
“城主!”声音惊动整个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