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 ,爷以为你要干什么,好,很好,很有骨气,蓝熙格格是我们爱新觉罗家里最受宠的格格,爷一定会给格格面子,只要我们格格愿意杀你,你就摆脱爷了。不过爷好心提醒你,这个机会你要是抓不住,你就不要怪爷让你生不如死了。”
九阿哥肆意的笑声在荒野里飘荡着,蓝熙儿反感地瞪了他一眼,那个女人却如获新生,满怀希望地看着蓝熙儿,撑起身体后摆好一个更正式的跪姿,然后开始端端正正地磕头:“求格格杀了我吧,求格格给我一个痛快。”诚心实意地请求僵住了蓝熙儿的浑身血液。
“给格格拿把刀。”九阿哥轻松地说,一个士兵很快走到蓝熙儿身边,双手捧着刀,恭恭敬敬地站着等着。蓝熙儿看看刀,又看看女人,只是她没有动,谁都没有动。
“把她带回去。”好一会,九阿哥冷冷地说,眼里闪过一丝邪恶,让人背后发凉。
“这位格格,求您帮帮我,杀了我吧。”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如捣蒜般止不住地磕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蓝熙儿轻声念着,以前她只是觉得这句话很有骨气,现在才懂这句话既凄凉又悲壮。
果然这个世上很多人是生不如死的。扬扬头,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刀,用力握紧刀把,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和紧张,尽力稳住颤抖的手,却依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女人。突然的转变,九阿哥其实一点都不差异,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丫头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是要看看这个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蓝熙格格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的那个嫡出的三姐姐可是家族里出名的嚣张跋扈又心狠手辣。
“九叔,要干什么?”岳托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深褐色的眸子上还添了几分怒气,都类也没了往日的嬉笑模样,冷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九阿哥显然一惊,只是立刻换了笑脸走向两人。蓝熙儿的眼中也有了神韵,大惊之下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岳托正真真切切地走来。
岳托看向蓝熙儿时,松松眉,冷峻瞬间收起,眼里有了温度和心疼,迎着她的眼神,停在她的身边。
“没干什么啊,和外甥女开个玩笑。”九阿哥赶忙打个哈哈,“我三姐的大格格还能没杀过人啊。好了,爷不玩就是了。把人带回去吧,别扰了咱们台吉和格格清净。”爱新觉罗岳托是他的侄子,可也是他阿玛的嫡孙,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已被封为台吉,根本不是他这个庶子可以惹的,只得招呼众人赶紧离开。
蓝熙儿恍恍惚惚中感觉到手里的刀被拽动,回神望去,倒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双手握刀捅入她自己的胸膛。看着她奄奄一息后又毫无生机,一股血腥味更是扑鼻而来,再也控住不用意识,眼前一片漆黑。
“熙儿。”岳托慌忙扶住蓝熙儿,将她打横抱起,九阿哥凑过来,岳托眼里的寒意又让他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岳托抱着人转身离去。都类跟在其后大喊着太医。
“太医,格格是不是受了惊吓?这些日子格格进食都不太好,是不是也有关系,还是格格得了什么病?”岳托紧张地看着蓝熙儿。
太医不自觉地看向一贯沉着冷静地岳托台吉。
“太医,您倒是诊治啊,格格怎么了,人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都类看着脸色惨白的蓝熙儿,心中也不是滋味。
太医回过神,躬身谦卑道:“两位台吉放心,格格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奴才开些安神和开胃的药让格格稳稳地睡上一觉,然后再进补些肉食,有几日就无大碍了。”太医说完,给两位爷行礼,走出花车。
“岳托,太医都说没有大碍,让熙儿好好歇歇吧,我们出去吧,这里到底是花车。”岳托深看一眼蓝熙儿,同都类走出花车。
蓝熙儿缓缓地坐起身望着纱窗外,几天来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红色身影,她终于知道是谁了。原以为赫图阿拉城的一切都可以也都必须放下,她将与之再无瓜葛,却没想到只是一念之间,陈年旧事全涌上心头。
“熙儿,熙儿,我不用去和亲了。”岳琪兴高采烈地跑进屋,见蓝熙儿正在写字,走过去握住她的胳膊,又蹦又跳地说。秀丽的脸庞,因为一口气跑进屋,添了几分红晕,尤其动人。
“早就说了,你不用担心,姑姑不会让你去的。”蓝熙儿抽回胳膊描完笔下最后一个汉字,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盈盈一笑。
“什么不用担心,家里只有我和七叔家的平英最适合去和亲,七叔那么疼爱平英,自然是轮不上她的。”岳琪委屈地撇撇嘴。
“你刚才不是说不用你去吗,自然二舅舅也是舍不得你的。”
“阿玛……”岳琪轻声念着,这称呼她其实很陌生,淡淡地摇摇头,“我阿玛哪里会管这些事,是额娘找大哥解决的。”提到哥哥,岳琪又是自豪又是欢喜。
“你大哥?”
“是啊,我岳托大哥,而且他还说都类表哥会……”岳琪的声音越来越低,眉眼含羞地低下头。
后来爱新觉罗岳琪和栋鄂都类的婚礼在一个月内就完成了。
栋鄂都类是东果大公主和金五大重臣之一的栋鄂何和礼唯一的嫡子,身份相当贵重,他本人不仅英俊潇洒,而且能文能武,和岳托一样,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被封为台吉。
岳托真是给他那个庶出妹妹岳琪寻了一个很好的姻缘。想到这些,蓝熙儿的眼眶终于湿了,岳托是谁啊,是她二舅舅家的表哥,是她蓝熙儿心心念念的人,他们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虽然一路走来他们的感情受到了很多阻隔,可岳托依然坚定地说绝不会放弃她的。
突然的一天,赫图拉城里出现了一个谣言,如瘟疫一般迅速传播于城内各处。大舅舅家的杜度和国欢为了娶她蓝熙儿大打出手,而且两败俱伤。
这是个很恐怖的谣言,恐怖到足以致人死地,家族里最大的忌讳就是兄弟之间为了女人发生争执,是她郭罗玛法也就是当今天可汗努尔哈赤的逆鳞,相争的结果是女人必死无疑,男人也会被唾弃。所以事发后,她的阿玛和额娘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大汗提出请求,让她蓝熙儿远去和亲。
她当然不甘心,杜度也好,国欢也罢,她与这两位表哥早已少有联系。她跑去找两位表哥理论,希望他们可以出面澄清,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儿女私情,更不用说谈婚论嫁了。可他们却怕染上瘟疫似的,硬生生地将她拒之门外,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她。
而岳托呢,事发后,他再没有出现过。他甚至没给自己一个告别就消失了。她和岳托的感情从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或许也知道,所以呢,岳托也要与她划清界限吗?原来他真的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来送亲了!他将她送走,自然就没有任何关联了。
她能理解所有人的做法,阿玛和额娘为了保住她的命将送她去和亲,杜度和国欢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声必须将她丢下,只要与她毫无瓜葛,又怎会为了她发生争执。
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就是岳托为她去抗旨,去做些过激的事。岳托自小被他阿玛忽视,被他的继母虐待,日子过的非常艰辛,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实属不易。 她蓝熙儿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她希望岳托可以好好的活着,这世间至死不渝的爱情固然美好,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结局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当岳托不再出现,再一次为了地位放弃他们感情时,她能理解的。
纵然也悲痛欲绝过,可依然欣慰,毕竟是大汗的旨意,谁都没有能力更没必要抗旨,表哥们终究都由着她自生自灭了。
即使蓝熙儿倔强地忍着,泪还是缓缓地流了出来,见素灵端着药走进花车,赶忙抬手抹掉眼泪。
“格格,太医吩咐了,安神药一定要喝的,您趁热喝吧。”素灵见蓝熙儿望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药递到她面前。
“素灵。”蓝熙儿认真地看着素灵好一会才轻叹一声,“你是都类的奴婢吧。”
素灵点点头。她是都类的贴身奴婢,她们之前见过面,蓝熙格格小时候常来她们栋鄂府玩耍,可那日自己走进花车时,格格完全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好多说。
“格格。”素灵见格格又发呆了,端着碗又往前递了递。
蓝熙儿吸吸鼻子,举起药碗一饮而尽。苦,真的很苦,药很苦,心也很苦。可是没关系,都咽下去了,而且必须咽下去。
“格格”素灵吓了一跳,忙又递上清水。
蓝熙儿接过水也一口气给自己灌下去,然后又呆呆嫡望着窗外,素灵暗叹一声,退到一边。
夕阳终于落下,黑暗笼罩了大地。所有的血腥都清理干净,岳托依然坐在大树下,看着士兵们处理他们打回来的野兔。伸手拿起一块士兵烤好的兔肉,轻嗯一声:“索尼,让素灵给格格送去。”
“是,爷。”一个侍卫走过来,接过一盘兔肉,行了礼准备离去。
“索尼,告诉素灵不要和格格说这是兔肉,就说,就说是野山鸡。”说完又望着花车,面无表情。
索尼看看兔肉,有些心虚地看看爷,爷当然没有解释,而且又恢复往日冰冷的样子,只得行礼转身走向花车。都类却非常好奇,眯着眼睛看着岳托。
“她不吃兔肉的。”岳托望着花车痴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