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岳托将蓝熙儿送回府后,蓝熙儿又不敢出府了,一直等了两天,都没有她和岳托之间的任何谣言发生,她才安下心来。然后就开始认真地捉摸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叶赫那拉济兰,她的二舅母,竟然去勾引硕托!可她还有嫡子萨哈林啊,这是二舅舅最宠爱的儿子了,济兰就算不顾她自己的将来,萨哈林的前程也不管了吗?当初她虐待岳托两兄弟不也就是为了她的嫡子去争去抢的吗?
想到二舅舅,就想到了八舅舅皇太极,那日就是皇太极去追回岳托两兄弟的,关键这和皇太极有什么关系?。皇太极好像很清楚来龙去脉?还跑去追他们,似乎还是为了去救他们,毕竟太子当时下的命令是“就地正法”。
突然蓝熙儿就一个激灵,皇太极?皇太极的额娘与叶赫那拉济兰是亲姐妹,只是那人已经去世多年。是啊,皇太极也是有一半叶赫血统的人,那意味着什么?
皇太极莫非与济兰有什么交易?若是可以打击太子,那么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虐待儿子,大汗也是最痛恨他这一点。现在这位太子不仅虐待儿子,而且还要杀子,大汗雷霆暴怒了。
所以。。。。。。蓝熙儿顿了顿,摇摇头,自从大舅舅事件后,她就认定皇太极不是好人!当初大舅舅被杀就与他脱不开关系,看来这一次他又对身为太子的二舅舅出手了?就为了挑拨大汗与太子的关系?为了叶赫?为了他皇太极?就值得济兰走上一条不归路!
蓝熙儿彻底想不通了,莫名想见见济兰,看看屋外的雨水,犹豫片刻,还是带着兴尼往太子府走去。
阴雨不断,济兰坐在梳妆台前,阴暗的屋子里她已分不出日夜。一阵脚步声打搅了她的思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进来了,做了二十年的夫妻,这位太子爷,她还是了解的。
转过头望着他,还是那样儒雅的脸庞,一双温和的眼睛,可是济兰从一开始就觉得冰冷,特别的冰冷,那双眼睛看似温和其实没有起伏。
“爷今儿怎么进了我的屋子了?真是稀客啊。”济兰笑颜如花,给这阴冷的屋子添了几分暖意。
代善眯起双眼坐在床边,打量着四周,他觉得眼前的屋子特别陌生,似乎这里的一切,他都不认识。
“爷不用看了,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即使是赫图阿拉城里的那间,都和这里一模一样。”
代善仔细看着,同样绝世的容颜,可偏偏只是相似而已,不是那个人,纵然再相似,却依旧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代善看着看着眼里升起一丝寒意:“你舒心了?这一切一切的发生,你就满意了?”声音平静异常。
济兰冷冷一笑:“反正爷根本不在意。”
由着她在府里肆意妄为,由着她虐待儿子。全因为他的不在意,才走到今天的局面,能怪谁呢?怪她吗?摇摇头终究站起身走出房门。
“爷,我们在意的,其实都没有得到。”济兰走过去,挡住代善的去路,“爷和我一样的悲哀吧。”济兰突然肆意地笑着,笑声穿透屋子,落满院子。代善越看越烦躁,越看越刺眼,抬起手抽出佩剑刺了出去。
蓝熙儿带着兴尼走进太子府时,就发现府里的奴才们窜来窜去,都跑向主院,直觉没什么好事,带着兴尼加快脚步,住院门口就见
代善拎着剑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本能地止住脚步行礼问安,低头间就见代善手中长剑在不停地滴血。
蓝熙儿警觉地后退半步,代善拎着剑走了过去。剑上滴下来的血,刺眼地落在院里,直到他拐弯才没了痕迹。
院里的哭喊声唤醒了呆住的蓝熙儿,冲过人群走进主房。济兰倒下了,济尔海跪在地上扶着济兰,边哭边喊她的名字。一屋子奴婢低头跪着抽噎,不敢移动半分。
“格。。。。。。格,要不要。。。。。。宣太医?”兴尼磕磕巴巴地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腿都软了。
“快,快去镶红旗找岳托,让他把萨哈林带回来,越快越好。”蓝熙儿却灵台清明,这样子还请什么太医啊,拽住兴尼的胳膊就往屋外推。
“慢着。”岳琪进了屋子拦住去路。
“兴尼,还不快去?”蓝熙儿又喊了一声,兴尼回神,忙跑出屋。
“她没有善待你,你何必多管闲事?”岳琪不解地看了蓝熙儿一眼,然后冷冷地看着济兰,“这是我阿玛下的令,你如此多事,不怕惹事吗?”
蓝熙儿望着济兰,眼神也冷了几分:“我不在乎她的生死,可母爱没有错,见最后一面也没有错。”岳琪还要说什么,只听蓝熙儿说,“所以我让兴尼去,不是太子府的人,更与你扯不上关系,大可放心。”
“哼,大宅院里人情冷漠才是生存之道。”
“岳琪,这世间还是有些情义,还有些温暖的。”岳琪的额娘会帮助儿时的岳托,岳托肯出手救岳琪,这就是情义。
岳琪看着蓝熙儿,只见她突然灿然一笑:“既是危墙之下,还是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说完蹲在济兰身边,“你冷静下来,不管谁想要你的命,你都撑住了,我派人去找萨哈林,你至少见他最后一面。”济兰对着蓝熙儿眨眨眼睛,情绪果然平静几分,只是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硕托牵着马才走进镶红旗的军营,一眼就看见岳托正往外走着,立刻喜洋洋地就跑过去。
岳托走在前面,索尼跟在他身后,牵着两人的马,见硕托突然出现,显然是被玛法放出汉宫了,心中一松,迎上前去。两人边走边说,硕拓非常详细地给他哥讲了讲玛法留他住在汉宫里两天一夜的生活。
努尔哈赤当然没有为难硕托,只是问问具体情况,硕托很识趣地将自己干的荒唐事省略了,免得玛法再添气愤!提了提济兰对他的诸多挑剔,阿玛对他的各种不满,他和阿玛大吵几句,阿玛勃然大怒,拔出剑就想杀他,他只得跑走了。
岳托越听越紧皱眉头。之前都类说过,阿玛这下又惹怒玛法了。玛法最不满意阿玛的地方就是虐待他们兄弟二人,这次不是虐待,而是下杀手了。他们兄弟二人不会如何,可阿玛危矣!这显然是有人下了套,从硕托下手,激怒阿玛,从而挑拨阿玛和玛法的关系!
这些事根本不光彩,怎么突然就谣言四起了,总不能是阿玛自己宣扬出去的,可若不是阿玛,那就只能是济兰了!那么八叔又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出面?他这次可是做了个大好人,连夜出城去救他们兄弟二人的命!
若八叔与济兰之间能有什么交集,那就是叶赫了!毕竟八叔的额娘也是济兰的亲姐姐!可济兰就为了叶赫吗?她自己的未来可以不要,萨哈林的前程也不要了吗?做娘的干出这种事,做儿子的哪还有脸面,还是八叔许给济兰什么了?也就是说济兰连自己的爷、她儿子的亲生父亲都不信任,宁愿去相信别人,去相信八叔!果然这个家族里处处都是风雨。
“爷。”岳托胡思乱想间,索尼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他的思路,同时抬手指了指远处。
“那不是熙儿的奴婢吗?”正从另一个方向牵马走来的都类和萨哈林也看见了兴尼骑马飞奔而来,都类边指边说。
岳托直觉蓝熙儿出事了,心中一紧,立刻上马飞奔迎了过去,其他各位爷也都赶忙跟上,兴尼还没停稳,岳托已经蹿出军营着急地问:“格格怎么了?”
兴尼稳住马,又愣了一下,才赶忙摆手:“回爷的话,格格没事,是太子爷,太子爷杀了太子妃,格格让我来找您,赶紧带萨哈林阿哥回府呢,或许,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兴尼又是喘又是急地断断续续地说完话,只是她话音落时,几位爷都没有反应,赶忙又大喊一句,“岳托台吉。”
岳托立刻看向萨哈林,两人这才同时策马狂奔而去,兴尼和索尼也赶忙跟上。留下的两位爷面面相觑。硕托立在马上愣愣出神,此时的他已经肉眼可见地发慌,都类候在一边不自觉地暗叹一声。
“额娘……”这世间唯有儿子撕心裂肺地叫喊才能唤回母亲最后的一点意识吧。济兰精神几分,满眼的泪水含着不舍和心疼,却也只是望着萨哈林,说不出半个字。
萨哈林跪在济兰身边,一双手颤抖地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济兰的眼神看向萨哈林身后的岳托,岳托走上几步,济兰有些激动,看看岳托又看看萨哈林,岳托平静地点点头,济兰似乎是安心了,抬手伸向萨哈林,只是萨哈林的手还没来记得得握住她的手,济兰就闭眼。
“额娘。”萨哈林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呼唤,济兰再也醒不过来了。
岳托牵起蓝熙儿的手走出房间。
谣言终于传出:济兰虐待硕托,硕托反抗,更与他那位太子阿玛对骂起来,一气之下逃去大明,岳托不顾代善阻拦孤身去找硕托,代善盛怒之下,下令要了两个儿子的性命。大汗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废代善太子之位。代善为向汗阿玛谢罪,亲手解决济兰的生命。
做了一世的夫妻,竟是这样的结果。让人心寒的究竟是皇家血脉还是爱新觉罗!
济兰的葬礼很草率,甚至连个排场都没有,只是给个还不错的棺材草草安葬了。自此之后,萨哈林就没有踏出他的书房半步。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找你来劝他了,我知道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喜欢听的你话。”济尔海焦急又认真地看着蓝熙儿。
蓝熙儿被她拉来的时候就一直再想:她和萨哈林表哥真不熟,怎么就喜欢听她的话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绝对没有超过十句,可她又实在抵不过济尔海的软磨硬泡。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找我有什么用啊?”眼见书房就到了,蓝熙儿不想打退堂鼓也得打了。
“你帮我劝劝吧,哪怕说说话也好,自从额娘出事后,他就不说话了。”
蓝熙儿摇摇头,这个该死的家族,萨哈林表哥原来是多么温柔和热情啊,他待人总是温暖如玉,一个冷冰冰的岳托还不够吗?还要再有一个萨哈林吗?
“二舅舅没来看看吗?”
“阿玛?”济尔海冷笑一声,蓝熙儿会意,没在多说,却转身而去,“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去给你找心药。”
蓝熙儿边回头喊话边往外跑,突然就感觉撞到什么,身子一斜,吓了一跳,紧跟着腰间就是一紧,耳边更是柔和的声音传来:“当心。”
蓝熙儿转头,自己已经在岳托怀里了,愣了片刻赶忙后退半步,济尔海带着奴婢们上前给岳托请安。
岳托虚抬抬手:“萨哈林怎么样了?”
济尔海面色一沉:“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岳托抬脚而去,济尔海还要说话,蓝熙儿赶忙说:“这就是你们爷的心药。”
大概是屋子一直是昏暗,房门打开的时候,萨哈林赶忙用手遮住眼睛,好一会才在阳光中睁开双眼,看清是岳托时先是一愣,瞬间大喊起来:“你走开,走开啊,我额娘不是好人,她虐待你们,她活该可以吧,可以了吧,你们都心满意足了吧,你们也不用管我,你们都走开,我不要见你们。”
岳托只是安静地看着萨哈林,由着他又喊又闹,济尔海吓坏了,此时此刻若岳托也拔出剑杀了萨哈林,还有谁会在意啊,抬脚就要去拦住萨哈林,却被蓝熙儿一把拽住摇摇头示意没事的。
果然岳托轻叹一声,转身就要走,萨哈林又大哭起来:“哥,不要走,哥,别丢下我,哥。”
岳托蹲下身,萨哈林便凑来,像个孩子一样扑进岳托怀里,一边哭一边喊着哥,岳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没事的,有哥在。”
门外的济尔海也哭了,蓝熙儿也哭了。好一会,萨哈林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岳托带着蓝熙儿也走出他们的院子。
“你还好吗?”走出太子府,蓝熙儿才觉得空气间没那么压抑了。
“与我有什么相干。”岳托看着天空淡淡地说。
蓝熙儿却停下脚步转身正视他,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的心结在你阿玛,如今爱与恨都已远去,放下吧。”
岳托心中一动,看着蓝熙儿嘴角微微上扬:“我没有恨的,因为我有你。”
蓝熙儿心中动容,两人相视而笑,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前路走去,你在,阳光在,一切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