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的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了。
她盯着探测仪屏幕上显示的“外部访问请求”，这台号称“绝对离网”的设备，
本来不应该接收到任何信号，除非有人用阴脉共振模拟了数据包进行入侵。
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就好像有谁隔着看不见的墙，轻轻敲着她的意识。
她猛地转身，冲向地下室的楼梯，木剑鞘撞在台阶上，发出闷响，震得她掌心发麻。
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铁锈味，这是灵压扰动金属时特有的味道。
手机在口袋里第二次震动，这次是局里技术组发来的紧急邮件：
“林队，原始日志已经恢复了。虽然正式系统删得干干净净，但我在备份服务器的日志碎片里找到了一些东西……您看看这个时间戳。”
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眼眶发红。
林清寒把手机按在胸口，能清楚地感觉到心跳撞击肋骨的节奏。
原来苏婉儿不是突然消失的，她曾在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手求助，可大家却以为她是恋爱脑在闹。
她用指尖摩挲着屏幕边缘，冰凉的感觉刺进神经，就好像在翻看一段被故意藏起来的体温记录。
凌晨三点，在档案室里，她蹲在碎纸机旁边，用镊子夹起最后一片带字的纸屑。
纸的边缘像刀一样锋利，划过指腹，留下细微的刺痛。
空调早就停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一股阴风顺着小腿往上爬，耳边好像有轻声的话语飘过，又一下子消失了。
天亮后，她坐在办公室里，翻遍了当年的值班日志，却发现那晚的通话录音已经被标记为“无效报警”，自动删除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最后起身抓起帆布包。
“要是没人记得你说过什么……那我就替你说一次。”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阳光花园七号楼前。
林清寒换了件藏青针织衫，素色帆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用红绸裹了三层的文件。
她知道，这不是销毁证据，而是把证据公之于众。只有真相不再被藏着，亡魂才有机会说话。
十三级台阶被太阳晒得滚烫，鞋底碾过几片干枯的槐树叶，发出沙沙声，
这声音让她想起昨夜闭眼前闪过的一个念头：要是苏婉儿知道有人在查她的事，会不会也想说一声“谢谢”？
岗亭里的陈默正翘着二郎腿啃苹果，果皮卷成螺旋状，一滴汁水滴下来，在阳光下闪出琥珀色的光。
他看着那道挺得笔直的背影，眼底浮起笑意。
林清寒走路时习惯微微昂着头，像只不肯低头的白鹭，这让他想起自己给老槐树设计的“威严感”。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脚边的小花：“去，把树洞底下的木匣叼来。”
小花“喵”了一声，像箭一样窜进老槐树的树洞。
风穿过枝叶，发出低哑的声音，就好像在说着某种古老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小花叼着一个雕着缠枝纹的木匣钻了出来，匣子里放着一条褪色的水红裙，
是陈默用业主丢弃的窗帘改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不过在裙摆处注入了微量生命力。
布料摸起来有点温温的，好像还留着某段不肯冷却的记忆。
他蹲下身，轻轻抚过裙角，指尖传来细密的震颤，就好像有心跳透过织物传过来：
“苏丫头，你想要的不是让那些人血债血偿，是有人说‘我信你’。”
三点整。
林清寒把用素纸包裹的东西放在台阶中央。
她解开红绸的手在抖，丝绸滑过掌心，留下一道微痒的痕迹。
文件上的公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枚凝固的誓言。
火苗舔过纸页的瞬间，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火星往七号楼外墙窜去。
温度一下子降了十度，热气好像被抽走了，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林清寒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皮肤紧绷得像鼓面。
她看见那道红影从火光里浮出来，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
每一滴落下都在地面溅起一圈幽蓝的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雨水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红影在离火堆半米处跪坐下来，风里的啜泣声越来越清晰，就好像有无数个苏婉儿同时在哭，
有被推下天台前的绝望，有被接线员敷衍时的哽咽，有这么多年来被困在地底的孤寂。
这声音钻进耳朵，带着冰凉的重量，压得她太阳穴直跳。
“咔嚓。”
七号楼外墙的瓷砖裂开细缝，无数根血丝般的红丝钻出来，顺着墙面爬，在半空交织成巨大的影像。
林清寒捂住嘴，画面里的苏婉儿穿着白裙站在天台边缘，身后围着七八个学生，有人举着手机笑，
有人喊“跳啊跳啊”，教导主任挤进来拍了拍她肩膀：“小情侣吵架别闹大。”
最后一帧画面是苏婉儿闭眼坠落时，睫毛上挂着的那滴泪。
那滴泪竟在空中停了一瞬，折射出整座城市的灯火，然后无声碎裂。
全场安静下来。
林清寒抹了把脸，眼泪却越擦越多，咸涩的味道渗进嘴角。
她转身看向岗亭，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很坚定：“我知道你在看！你不是制造混乱的人……你是给她讨公道的。”
陈默慢悠悠地晃过来，手里的苹果啃得只剩核了。
他歪头看她：“公道？我可没那么高尚。”
风掀起他的保安帽，露出眉骨下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一个敢跳楼都不怕的女孩，不该连名字都被抹掉。”
“你要抓我？”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我现在就能自首，就说我是通灵大师，行不行？”
林清寒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底藏着星星一样的光，就好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又好像在看自己亲手种下的树抽枝发芽。
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你不配被抓，你该被供起来。”
当晚，陈默的床头响起系统提示音：
【“地缚灵·苏婉儿”执念圆满，进阶为“守忆灵”，获得新权限：“情感烙印”——可将强烈情绪固化为永久性灵痕】。
他靠在床头笑出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手机备忘录上，新写的标题泛着冷光：“关于一只会写诗的乌鸦……你觉得怎么样，小花？”
他指尖轻点屏幕，“有些话，活着的人不肯听，那就写成诗，逼他们读。”
被窝里钻出个黑影，小花甩了甩尾巴，用爪子拍了拍“乌鸦”两个字。
三天后，清晨六点。
吴婶拖着清洁车经过北门快递区，晨雾弥漫，湿气沾在脸上，像一层薄纱。
她揉了揉眼睛，那个总堆满包裹的角落，如今只剩一个湿漉漉的黑色纸箱，边缘渗出深褐色液体，在水泥地上缓缓聚成歪斜的字迹：
“替我读首诗。”
她弯腰想捡，那字却“滋啦”一声沉入地面，就好像被大地吞了下去，
只留下一块颜色更深的印记，摸起来有点潮，还带着一丝墨香与腐叶混合的味道。
“现在的年轻人……”她嘟囔着直起身，“真是花样百出。”
推车往岗亭走去时，她没注意到，身后那片阴影里，一片枯叶正缓缓卷曲，像一页没人翻阅的手稿，在风中轻轻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