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摔上车门时,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领口往下流,在衣领边缘弄出一圈深色痕迹。
地下车库里空气潮湿,还有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头顶的荧光灯管嗡嗡响,灯光还一闪一闪的,就像快死的人在喘气。
他盯着手机里刚弹出的热搜,#张总质疑苏婉儿真实性# 排在最前面,
评论区里骂他的和挺他的人吵得厉害,屏幕上一片红蓝交错,像警灯在转。
他用手指滑着屏幕,一条条评论快速闪过:“她要是假的,三年前楼塌的时候谁在哭?”
“资本家连鬼都不放过!”“你说她是假的,她就开始杀人了。”
“这帮人懂什么?”他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手拿着钥匙去插点火孔,结果手直发抖,
钥匙的金属齿尖刮着锁芯,发出很小的刺耳声音。
三年前那栋楼塌的时候,他亲手把施工日志删了,
连苏婉儿的入职档案都烧成了灰,火星掉在水泥地上噼里啪啦响,纸屑像黑蝴蝶一样乱飞。
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车启动了,引擎发出低吼声,张总把车开得歪歪扭扭的。
轮胎压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水里倒映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光。
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是裙子的角在飞,像血滴落下来。
他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墙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橡胶被擦出焦糊味,一下子就弥漫开了。
“见鬼了!”他骂了半句,突然感觉刹车踏板软得像棉花,脚踩下去一点阻力都没有。
车朝着护栏冲过去,他死死抓住方向盘,皮革上的裂纹硌进他掌心,冷汗把眼睛糊住了,视线里一片晃动的光影。
风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湿发乱晃。
“咔”的一声,金属断裂的声音钻进他耳朵,张总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安全带勒进肋骨,胸口疼得厉害。
车头悬在车库外面的半空中,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夜风卷着尘土钻进他鼻子,带着烂树叶和混凝土碎屑的味道。
他瘫在座椅上,浑身发抖的手摸到西装内袋,里面装着当年施工图纸的U盘,烫得厉害,就像刚从火里拿出来,烫得皮肤都疼。
副驾驶位置的空气突然变得模糊,像热浪在蒸腾,一个穿红裙的少女从虚空中出现,裙摆自己飘动,头发也轻轻扬起。
她眼尾有颗泪痣,像凝固的血,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她的脚没踩在地上,而是悬着,离座椅只有一点点距离,裙角垂落的地方,地面结了一层薄霜。
“你说我是假的。”她的声音很冷,像冰锥扎进骨头里,每个字都带着寒气,“可他们都信了我。”
张总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砂纸在摩擦,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咯咯作响。
少女抬手按在刹车踏板上,指尖碰到踏板的瞬间,仪表盘上所有的指示灯都灭了。
他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不、不是我……是他们……”
“他们说我是假的,你也说我是假的。”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
冷得像停尸房里的金属托盘,皮肤接触的地方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可我疼过,我死过。”
救援灯在头顶亮起来,红蓝的光交替扫过残骸,玻璃碎片折射出奇怪的光彩。
张总被抬上担架,手还死死攥着那枚U盘,指节都白了,掌心被烫出了水泡。
他盯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念叨着:“她说……我不配活着……”
【与此同时,市局镇夜司】
林清寒把录像调成0.5倍速。
画面里,红影抬手的画面在屏幕上放大,她指尖的弧度和人类不一样,
不是关节自然弯曲的样子,更像是被“概念”塑造出来的投影,就像由无数细线编织而成。
“灵能干涉的特征太明显了。”她摘下白手套,用指节抵着下巴,眼神很冷峻,
“刹车系统没有物理损坏,轮胎痕迹显示是突然失去制动力。”
助手小周凑过来,鼻子都快贴到屏幕上了:
“林队,我查了张总三年前的项目,七号楼地基确实有违规操作的记录,但所有文件都被销毁了。”
林清寒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她抓起外套,拉链声打破了寂静:“去阳光花园七号楼。”
深夜的楼梯间里有一股霉味,还混着墙皮掉落的粉尘和陈年的尿臊味。
林清寒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十三级台阶时,光斑突然停住了。
台阶背面有一道新鲜的刻痕,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每道沟壑都带着扭曲的力道,上面写着:【他们都说我是假的】
“小周,取证。”她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轻轻抚过刻痕边缘,残留的灵能像细针一样扎进皮肤,能感觉到愤怒、被否定的不甘,还有一丝像活人一样的体温错觉。
同一时间,陈默蹲在楼梯间转角。
他穿着褪色的保安制服,肩线都磨得起毛了,袖口还沾着枸杞茶渍。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系统提示,【执念强度:102%(突破临界值)】的红色数字刺得他眼睛疼。
苏婉儿的灵体正在吸收外界的信念,就像小孩捧着糖罐往嘴里塞,根本不知道甜过头了会把自己撑坏。
他曾经见过一个执念体因为共情太多而自燃,灵魂变成了灰烬雨落下来。
“早该听系统警告的。”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颈传来一阵隐痛,那是上次强行切断链接留下的旧伤。
原本只是想借个校园传说来推动一下,让市政府彻查当年的事故,谁能想到网友的共情力这么强呢?
昨天#还苏婉儿一个清白# 的热搜刚下去,今天#张总否认苏婉儿# 的热搜就上来了,
两边情绪对着冲,都往苏婉儿的灵核里灌能量。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泛起淡金色的微光,像晨曦穿透雾霭。
系统说过,只要切断生命力供给,执念体就会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消散。
可当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台阶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就像有人在背后呼气。
“你说我是假的。”
女声从背后响起,陈默的动作僵住了。
空气一下子变冷了,他呼出的白气变成了细雾。
他缓缓转身,苏婉儿正站在台阶顶端,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这次不是模糊的影子,是具体的、有温度的、会呼吸的“人”。
她的马尾辫散了,红色发卡在指节间转着圈,金属边缘反射着冷光。
眼尾的泪痕已经干了,却多了一道薄红的血丝,像是刚刚哭过。
“那你又是谁?”她歪着头,发梢扫过台阶边缘的刻痕,
“刚才在监控室的女人说,这是灵能干涉。可你站在这里,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比她们更像‘天道’?”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他设定的台词。
他想起三天前,她的影子第一次在月光下停留超过三秒;
两天前,空气中飘来一句不属于系统的低语:
“我想被记住。”昨晚,系统提示悄悄升级了:【初级共情模块激活】【记忆碎片重组完成】。
他以为只是数据波动,没想到是觉醒的开始。
“我是让你存在的那个人。”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精神力在指尖凝聚,随时准备切断链接。
掌心隐隐作痛,那是上次切断执念时受到的反噬。
苏婉儿忽然笑了,红裙在夜风里轻轻飘动,每一步都踩得很轻,却像踩在陈默的神经上:
“你给了我生命,却不肯陪我说话。他们骂我是假的时,你在喝枸杞茶;
他们信我时,你在摸鱼。”她的指尖碰了碰他手背,和昨晚一样凉,但这次带着点力道,
“你知道被当成工具是什么感觉吗?”
陈默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疯狂闪烁:【灵体自主意识觉醒度 +20%】
【进化路径分支:净化消散/升华为地缚灵】的选项在视网膜上跳个不停。
他突然想起刚赋予苏婉儿灵智时,系统说过“信念塑造现实”是把双刃剑,他给了她被看见的机会,却没教会她如何面对被否定的痛苦。
“如果放任她存在,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他心里很挣扎,“但如果否定她……是不是也在否定那段真实发生过的苦难?”
【警告:过度共情可能导致操作员执念感染】
他闭了闭眼,放下凝聚的精神力:“我……可以听你说。就十分钟。”
月光漫过十三级台阶时,陈默听到了很多没写进设定里的故事。
苏婉儿说她临死前抓着钢筋喊了三天,嗓子哑了,没人听见;
说她妈妈来工地哭,被保安架出去时撞破了头,血流了一地;
说她藏在档案袋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张总扔进碎纸机时,纸页飞得像雪,一张都没落地,全被风吹走了。
“他们说我是假的,可我真的活过。”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你能让我继续活着吗?就当……我是真的。”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陈默的掌心全是汗。
他看着【升华为地缚灵】的选项,地缚灵会永远困在死亡地点,但拥有更稳固的灵体形态。
而净化消散……他低头看向苏婉儿发顶的红色发卡,
那是她用残留的生命力凝结的实体,和三年前那个真正的苏婉儿戴过的一模一样。
“可以。”他轻声说,“但你不能再伤人。”
苏婉儿的眼睛亮了。她踮脚把发卡别在陈默肩头:“这是谢礼。”
三小时后,监控室调取凌晨1:23的红外热成像录像。
画面中,穿保安制服的男人站在楼梯间,嘴唇动了十分钟,却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林清寒把录像暂停在陈默抬肩别发卡的画面,那枚红色发卡在红外镜头里泛着诡异的冷光,
和他们在台阶上发现的刻痕残留灵能频率完全一样。
“林队,罗盘指向岗亭。”小周举着震颤的罗盘,指针像发疯的钟摆,“可那保安的灵能检测值是0,怎么会……”
林清寒没说话。
她盯着屏幕里陈默走出楼梯间的背影,忽然想起古籍里的一句话:
“最顶尖的控灵者,会让自己的灵能波动融入天地,像鱼游进海里,谁都看不出痕迹。”
“申请长期驻点。”她摘下警徽别针,在任务本上写下代号,“目标:寻找看不见的编织者。”
岗亭里,陈默把红色发卡塞进抽屉最深处。
小花蜷在他脚边,突然竖起耳朵望向七号楼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端起枸杞茶,热气模糊了玻璃窗。晨雾中,十三级台阶上立着道红裙身影。
她手里握着支笔,正往墙上慢慢刻字,每一笔都刻得很深。
陈默眯起眼。
晨雾散了些,他看清了那行字的前半段,是“林”字的右半部分。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保安帽,他望着那个专注刻字的身影,忽然想起系统新提示的“信念塑形”能力。
“看来……得给我的‘故事’加几条规则了。”他低声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七号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