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什么,朕刚才只是在想,皇叔在户部任职尽心尽责,现今就连棋艺尚且如此精妙,朕若是不深思熟虑一些,这步棋还真不知道怎么走。”
“但愿皇叔下一子,手下留情啊。”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使凤策抬起头来,叔侄两人四目相对,凤策目光温润,甚至还有些无奈,不过小皇帝却充满了戒备。
他始终觉得,当初父皇临终时将自己托孤给策王,而策王作为辅政王爷这么多年,就算是自请去户部任职,那他做成什么样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保不齐什么时候便可篡位,自立为帝。
这样的叔叔,不可不防。
凤策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将手中棋子一放,又往椅上靠去,“陛下不必多比了,您赢了。”
他不是不知道凤昀这个侄子一直提防着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去了户部,当一个有油水捞,却并无多少重权实权的官儿。也就是想让小皇帝多些为国为民的心思,大可不必把眼睛都放在他身上。
可是听了这话,凤昀却并不怎么高兴,在他眼中,凤策明明有实力还击,甚至真的将黑子困死,但是他却没有,而是弃械认输。
他要的,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比得过凤策,而不是策王这样,一再相让。
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无能。
不过事已至此,就算他再想比过,凤策也不会答应的,这样的认知结果让凤昀更觉得索然无味,索性摆了摆手,着宫人内侍将期盼撤下,又例行公事的问道:“不知皇叔在户部可还习惯,民间商户可都有按时赋税上来?”
“回陛下,都有,我已差人去办,也尚无疏漏之处。”凤策回答的很是恭敬,让凤昀也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凤昀点了点头,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探究,“不过,朕听说,皇叔最近似乎很爱往民间的一处酒摊上跑?”
一听小皇帝这话,就是他也早就派人盯着凤策的一举一动,正愁没有话题来借题发挥,这柯冬儿就直接给他奉上一个。
一想到那女人,凤策便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说道:“只是臣觉得那酒摊上的酒很好喝,至于掌柜的,未免有些聒噪了。”
凤昀眼中浮现出些许兴味,“哦?皇叔可是当朝策王,平素里宫中的珍藏佳酿你也喝过不少,民间竟还能有让你如此流连忘返的去处?……还是,皇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
最后这句话,未免多了几分调笑,而凤策也处变不惊,自凤昀登基以来,这样的试探,他见得很多,也只当是小皇帝还并未稳下心性来。
至于此刻提起柯冬儿,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只是这话到底有关女子名节,凤策到底还是要护一护的。
“陛下可就别打趣臣了,佳酿美人,臣都见得多了,那掌柜面上也有大块胎记,臣与她也只是认识而已,并无其他。”
“想必陛下还有许多事要忙,那臣就先告退了。”说完之后,凤策便起身颔首,继而离去。
柯冬儿这会儿刚去户部补交齐了赋税往回走,一想到那白花花的八百两银子,在自己手里还没有焐热,便尽数送了出去,她就一阵肉疼。
不过还好,家里的存酿还剩下一些,先撑过这些日子再说。
因为上午有这么一层事耽搁,柯冬儿出摊的时辰就晚了一些,今天还是照旧,来她的摊子面前买酒的人很多,更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脸上胎记的变化,就算从前敬而远之,现在也乐意多来跟柯冬儿说几句话,捧捧她的场。
只是街市上讲究的就是百花齐放,像柯冬儿这样一枝独秀,迟早会碍了一些人的眼,就譬如这些比她早卖酒,却没有她生意热络的掌柜们。
她这厢刚送走一个买曲米酒的姑娘,不远处摆酒摊的掌柜就来了。
这男人生的魁梧,又有一副憨厚面容,只是他心肠却也不像面相那样纯善,经常会有缺斤少两的情况发生,故而相较起别人也惨淡得多,更不用说柯冬儿与他相比了。
柯冬儿看见他过来,笑容便一收,她平素不与这杜掌柜过多来往,也是看不惯他偏偏要以次充好的行径。更何况两边铺子的状况已然是两极分化,他今天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心里这样想,语气却还是温和的,“杜掌柜有什么事吗?”
杜掌柜一拨弄放在酒坛里的竹斗,心里暗忖这丑丫头是有两把刷子,其貌不扬,酿酒的手艺倒是很好的,只是这街市上又岂能容她一家独大?
“冬丫头,你这酒酿的是不错,介不介意给我一杯,让我也尝尝?”
柯冬儿对他不免有些戒备,但她也信奉来的都是客,当然不会说什么,便从青草酒的酒坛里舀了一些,倒入面前的杯盏之中。
“杜掌柜您是早就在街市上摆摊子卖酒的,所尝过的酒,自然是比我多,若是这酒有何不周到的,还请杜掌柜明示。”
“小小一个女娃娃,倒是还挺会说话。”杜掌柜笑睨了柯冬儿一眼,此时说话还很和气,随后一抬手,抿了抿杯盏里的酒,不过才入口一瞬,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杜掌柜后退一步,道颇不满似的,用手指着柯冬儿,活似受了多大的屈辱,“你你你!你这个女娃,就是掺了水的酒也能拿出来卖,还快一钱银子一壶,你家里是穷疯了吗!”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柯冬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愣在那里,只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我没有啊……”
杜掌柜早就筹谋已久,虽说他平日里跟其他几个同行 卯足了劲儿的揽客,但是一旦有一个外来者,这些内斗已久的人便会空前团结在一起,想把另外一个抢风头的人排挤出去。
而柯冬儿,很明显就是他们眼中的外来者。
杜掌柜这话一说,其他早已经准备好的酒铺掌柜都纷纷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