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归(三)
仙人球的掌2021-07-27 10:453,142

  妈妈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块地,像当初的奶奶那样,开始种起菜来。

  “自己种的菜,吃起来放心。”她却没像奶奶那般说要省钱之类的话了。

  她还常常在山上去挖野菜回家。在现在看来或许是绿色环保难得一见的菜肴,我却能看出妈妈背后的心思——她节省惯了。

  后来我常常随着她出去采摘。我们在田埂边上去挖,在田里去捉田螺。

  在妈妈的身上,具有一切美丽的气息,她就静静地做着很多的努力,想让我们过得更好一些,再好一些。她却不想我知道她的难处,拼命想表现出生活很美好的摸样。我就跟在她的身后,去做着那些现在的人少做的事,有了两个人之后,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在玉米收获的季节,我提着桶跟着妈妈去掰玉米。在山间吹来柔和的风。

  收完玉米,我们站在山间吹吹风。我向妈妈要纸巾,她伸进衣兜,摸出来了一封信,她立刻急急忙忙地收了回去。

  “哇,妈妈,这是信么?谁写的?爸爸呀?嘿嘿,可以给我看不?”我开始浮想联翩。

  妈妈把找出来的纸给我:“你还是先把脸擦干净吧。”

  “给我看看呗,就看一下嘛,爸爸写的信我又不是没有收到过,就给我看看嘛,我帮你评判一下爸爸的文笔过不过关,怎么样?”我开始缠着妈妈给我看。

  妈妈面露难色,脸边染上一层红晕。

  她拽着信,犹犹豫豫,偏着头似乎很艰难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矮油,拿来看看啦,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那些事情。”我从妈妈手中抽走她的信件。

  “咳咳。”我故意清了清我的嗓子开始大声读出声来,“亲爱的老婆……哇,爸爸很带感啊。”我嘿嘿地朝妈妈做了一个鬼脸。

  “……最近的有一首歌唱得很好,是庞龙的一首歌,叫《两只蝴蝶》,相信你也听过的,‘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哇,妈妈,现在在风中,你有没有闻到花香啊?”我揶揄起妈妈来。

  “咳咳,‘……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噢,没想到爸爸也是能说出这样的情话的。”我对着妈妈说着,妈妈却没看我,而是迎着风看着远方,微微地笑着。这样的笑容,是在童年的时候与爸爸在家里时才常常挂在嘴边的。

  “那妈妈想好怎么回复了吗?”

  “谁要回复啊,一天写这些无聊的东西。”妈妈竟然像一个恋爱中的姑娘,我倒是第一次见到的。

  风打过菜地,露出洒洒的声音,我不小心瞥见了妈妈爸爸小心收藏起来的爱情,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像是摔进了蜜糖罐子里泡着长大的孩子了。

  我曾问过妈妈这样一个问题:“妈妈你看,爸爸长得也不算帅哥,他年轻时候的照片里面,他的几个好哥们都比他长得好看啊,而且你们的家离得那么远,爸爸还穷得响叮当,怎么就和爸爸在以一起了呢?嫁给一个有钱人不是很好么,不用那么斤斤计较地生活,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跟有钱的人结婚也不一定会是幸福的。”

  就这样?一句话就解释完了?我正在心里打鼓,却没有再问她。

  看着妈妈的脸上,只要想着那个人,便会浮现笑意的脸庞,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祥和的脸。

  叫对方的爸爸妈妈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了。

  时间,能让沧海变桑田

  海浪眷恋岸边的沙,拍打来去,世世相依。

  鸟儿倾慕丛林的桠,飞翔东西,终落枝头。

  走过时间的街头,曾经说过的永远早已随风散去;历经现实的大风大浪,昔日的情意早已被磨平。没有了热情,何来相依?

  人们常常会说出些“爱情有三个月的新鲜期”,历经“半年的磨合期”,还有“三年的保质期”,最后结婚还有“婚前恐惧症”、“七年之痒”……林林总总,无非是在感叹着爱情终究抵不过时间。

  环境是同时光一样,能塑造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迷失了往昔,与自己的希冀错失交臂。

  儿童时期的孩子是很少会注意到自己父母的感情的,青少年时期的年少轻狂,也不会理会父母背后的故事。待到长得更大些,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知道自己也深陷其中,才会抬眼望着属于爸爸妈妈的那些故事,淹没在时光背后的故事。

  在我孩童时代,看着爸爸妈妈每日结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己则自由地在各处奔跑着,享受着天伦之乐,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他们的故事。

  是如何在这般闭塞的年代,在相隔虽也不算千山万水但也如此遥远的两地,在那样青se的年代遇见,然后决定相伴走完余生。

  我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像许许多多平常的孩子那样步入青少年时期,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叛逆时期”。

  爸爸妈妈让孩子往东,孩子便往西的那段时光。

  此刻留在我身边的,已不再是陪我走过那么多年孤独冬夏的奶奶,而是在那么多年之后重新回来的妈妈。

  妈妈重新回来专心照顾我,还是一如往昔那般静静地在我身后。偷偷地把我堆着的衣服洗干净——我早已学会料理自己的生活。

  在外省与爸爸妈妈一起的那段日子,妈妈要早早起来准备好我们的早餐——周围没有早餐店,妈妈也习惯为我们准备了。吃完早饭,妈妈总会急急忙忙催促我去上学,送爸爸出门,把这些安排妥当之后,就该是她的上班时间了。我中午骑车回家,桌子上放着妈妈留给我的饭菜,而她已上床午休了。下午我不知妈妈何时又去上班,待到傍晚我放学,她便忙着带我去提开水和洗澡水,而到了晚上她常常还会有加班。她像个旋转的陀螺一样,不停地来回奔走。

  我那时陷入自己的新生活,自己尚且应接不暇,并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的生活状况,现在回忆起来,心中不知为何,透着种种苦se。

  和爸爸妈妈在外省生活的这半年,看似与他们在一起,却似乎是我一人在那里上学了。在老家的时候,他们尚且能在傍晚来与我玩耍,听我讲我发生的趣事。我们三个人的脚装在一个脚盆里清洗,把水洗到冷却。现在他们却紧张地工作着,爱上了睡觉,除了常常给我买好吃的,教我怎样在这边好好生活,便不再像以前那样与我交流了。

  我有没有朋友,我过得开不开心,他们也如同以前那般没有过问。只会偶尔像每个家长那般在最末问我一句:“成绩可还过得去?”

  而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们累不累,或者他们是怎么计划接下来的日子的,有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在压力下,我们变得沉默了。

  爸爸妈妈也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夕相伴的农村小夫妻,而是日出而起,日落还不休,朝夕无常伴的城市中年务工者。

  岁月剥脱了他们的青葱,时间消磨了他们的温润。

  我却仿佛置身事外,一直到许多许多年之后才后知后觉。

  刚刚回到老家没多久,爸爸又准备去外省了。这大概是他们挣扎了许久才得出的无奈的答案。

  爸爸一个人揣着我和妈妈的家庭照,聊以自wei,觉得我们是在他的身边,认为他踏进的是光辉的路,留下的是一片旖旎。认为着,我们会更好的,会更好地生活。

  妈妈托人在我的新学校附近找了一处简易的住所。这个房子是一室一厅,还附有一个大约三平方米的杂物间。

  妈妈把我的东西搬进卧室,然后自己走进了杂物间。我把东西放好,起身去找妈妈。

  妈妈在杂物间安置了一个窄窄的单人床,小小的单人床几乎把杂物间塞满。

  单人床的一头靠着墙,另一头紧挨着2个纸盒子,一个里面装着她所要穿的衣物,另一个则装了她的杂物。盒子下是装过胶水的桶,正是从她工作的地方带回来的,里面塞满了她换季还穿不上的衣服。

  “你看,我把这个空间利用得刚刚好。”妈妈见我来了,一边跪在小床上铺着她的床单,一边抬着头看着我笑着说。

  她怎么还能挂着这般笑容。我的心像被什么拧了那般在隐隐作痛。

  “铺什么啊!过去睡我那间!”我粗鲁地揭开她刚刚铺好的毯子十分大声地说道。

  我那么大声,我那么大声,我要盖住我几欲想要哭出来的脆弱。

  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我莫名地不再是孩童时代那么嬉皮笑脸,四处淘气,而是像个易怒的暴君,随时可能被点燃。

  妈妈见我对着她凶,她先是怔在那里,也没有生气,伸手把毯子重新抚平:“只是睡觉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分别。你在那个房间里面,自己可以好好自习,好好做作业。而且我又不是随时都待在这个房间里。”语罢,妈妈已重新铺好。

  “况且,你一个人早就是睡习惯了的。”妈妈走了下来,穿好鞋子,“走吧,我们去煮饭。”

  我终究没有说动她。她却又一次很好地说动了我,让我觉得一切水到渠成,一切心安理得。

继续阅读:第15章 命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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