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妈妈拉着我说：“歆歆，今年没有钱买烟花了，我们就看看其他人放好不好？”她望着我，询问着我的意见。
“好啊，烟花那么贵，而且一放就没了，多可惜，看看其他的就可以了。”
就这样，在过年的时候，我和妈妈走在街头，到指定放烟花的广场上，看着别人放烟花。我们坐在别人放完的烟花筒上，“啪”的一下，烟花在空中绽放，“咻”的一声，转眼就消失殆尽。在这孤独的夜空，绽放着绚烂的烟花。这样明亮美丽的光照射着坐在烟花筒上的我和妈妈，那样短暂美丽的烟火不知为何是那样伤感。我的心有些冷，大概是冬天太冷的缘故。看着妈妈的笑脸，仿佛小孩子看着火红的烟火那般的兴奋，我才暖了起来。
看着她已不再似以前那般中日以泪洗面，我心里宽慰了不少。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刮在脸上，我牵起衣领遮了遮我的脸。无论是怎样的痛苦，这些悲伤都是源于我们的无尽的爱。
最后妈妈用了3万私下补偿了被爸爸砍伤的大伯这件事。当然，医药费全算在妈妈的头上。妈妈早已负债累累。
妈妈的一辈子都是十分勤勉的。但这样的勤勉从没有让她积攒过什么钱，也没有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早些年，她和爸爸要还买房子的钱；接着，是我上学的钱，几百块的学费往往拖到期末才交；然后他们去外省打工，为我的学费奔波着；后来奶奶得了癌症，治疗她的病，妈妈回来天天大鱼大肉伺候着奶奶花了很多他们的积蓄；然后我念高中几千的学费，外婆住院的许多费用；现在，爸爸又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堆事情下来，妈妈还那般坚强地活着，还对我笑。在这个茫茫的大千世界，没有人比她更让我敬佩与爱护了。
“歆歆，我要去陪你爸爸看病，你自己做饭来吃吧。”不知为何，妈妈总是不让我跟着陪爸爸去看病。我也跟她提起过，她总是拿要交三分车费的理由搪塞我。
一直到两年后，听到一个去过精神病医院的老师提起她去精神病医院的经历。“那真的是让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记忆，一般人去那里呆几天恐怕精神不会崩溃都会错乱的吧。”
我终究一次都没有去过。
时间过得飞快，快得让我有点相信能够治愈生活给的伤痛。
不管是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我还得继续走我的求学之路。高三接二连三的轮番试题轰炸让我自己麻木了，暂时忘记家里发生的种种。
“歆歆，端午节回来吗，我包有粽子哦。”妈妈总在电话里表现出很轻松愉快的心情。
“哦，学习很忙啊，没几个月就考试了，还是不要了。”我有一次以学习的理由婉拒了她，这应当是学生特有的福利吧，一旦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便可以把学习当做逃避的最佳借口，“不然你给我送来？”我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想要绕开我愧疚的心思，逃避着妈妈的期待。
然而端午节的那天，我正在教室里上自习，忽然有人在敲我的桌子：“陆歆，你妈妈来了。”我耳朵里还插着耳机，我怀疑我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你妈妈在外面提着一大包等你呢。”
我取下耳机，走了出去。妈妈就在走廊的护栏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背对着我，看着对面后山的爬山虎。
“妈妈。”我这样叫着她。
她转身，伴随着她的笑脸：“哦，我给你送粽子来了。”她急急忙忙往我这里走来，“我自己包的。”
“就送这个？”我结果她手中的包裹。
“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想我带来尝尝吗，这个是新鲜的，煮好了，还是热的。待会和同学们分着吃吧。昨日我和你外婆他们煮来吃，觉着味道还不错。”妈妈表现出洋洋自得的表情，我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她这般炫耀自己的厨艺了，我很高兴地接了过来：“谢谢了”我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我转过身，“妈妈，我们一起吃几个吧。”我把她带到教室，和其他上自习的同学一起分享妈妈做的粽子。
“哇，陆歆，这个味道很特别耶，一点也不油腻。”
“是啊，很香哎。”
“做这个的人就是我老妈啦。”我开始拍起妈妈的马屁。
“哇，阿姨，你的手艺好好啊。”
“呵呵，那你们多吃点啊。”妈妈也没有说着“哪里哪里”的客套话，笑着接受着赞美。
一个美好善良的母亲就是应当得到这些，我们平时却总是吝啬于给予。
有好几次我赶回家，妈妈却不在。“妈妈呢，怎么不在啊？”我问外婆。
“她带你爸爸去看病了，每个月两次。”外婆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两条腿越发没有力气，走起路来更慢了。
妈妈又去了。
我坐在家里。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还是会习惯性的，等着妈妈来叫我。
忽然想起妈妈不在，我又急急忙忙赶到厨房。到了那里，我看见外婆用双手握住锅铲，在锅里翻炒着什么。“外婆，我来吧。”我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锅铲，而外婆却不肯给我：“你好好地继续念书啊，怎么跑到厨房来了，我现在还动得了。”她握着锅铲，嘴里开始喘气。
我松开了我的双手，看着外婆吃力地炒着锅里的菜。我跑前跑后帮着她拿碗、洗菜，外婆拿着盐颤颤巍巍地往锅里倾倒着。
饭好了之后，我们婆孙俩坐在桌前。我帮外婆盛好饭，开始尝尝许久都没有尝到的外婆的手艺。妈妈的厨艺都是出自外婆的调教，这次又有机会尝尝了。
然而，当我吃着外婆的“杰作”时才发现，不是盐多了，就是炒糊了。几乎没有一个菜是正常的味道。外婆也兴致勃勃地开始尝试她的菜色，大概是长久以来受着妈妈的照顾，都没有机会展现她的厨艺，外婆早已蠢蠢欲动了吧。
外婆吃了两口，脸上的表情渐渐降温，不再那样喜洋洋的挂着笑。“不然你自己再去弄两个菜，或者去炒两个蛋？”她这样抬头问我的意见。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大口地扒了两口饭：“不用了，这个就很好吃啊，吃这些就够了，天气越来越热，煮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我吃了两口，又问道：“外婆要吃其他的吗，我给你煮。”不知外婆是否也会觉得不好吃而影响食欲。
“哦，我吃这个菜汤就好了，我平时也只吃这些，其他的都咽不下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菜汤挪到她的面前。
临近高考了，有一日一个陌生的号码给我打了电话。我思忖了一下，还是接了。“喂？”
“歆歆。”对方几秒后，在我正欲挂掉电话时传来声音。
“爸爸？”我有些不确定。
“要高考了，有没有很紧张？”话筒里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哦，还好啊，就当平常那样。”我其实想问“最近在哪里，最近好不好，最近有没有习惯新生活……好多好多话积攒在我的心里面，平时常常构造着应该用什么样的顺序说出来，然而真正到了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就握着我的手机，迟迟等着爸爸开口说话，自己心里打着草稿，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爸爸也是如此，一句过后，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你好好努力吧。”他最末挤出这样的话来。
“那个，爸爸。”我叫住他，“爸爸也要注意身体啊，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啊，我听妈妈说了，每个月都要去拿药，现在是吃中药吗，这个药很苦也要好好吃，良药苦口……”我就像是个话匣子被打开了般，絮絮叨叨了很久。
“嗯，我知道了。”爸爸静静地听我念完，最后是这样的一个反应。
“那，就这样吧，我待会还要去看书。”看书永远是个好理由，我准备挂电话了。“嗯，就这样吧，拜拜。”爸爸挂了我的电话。
我疲累地趴在桌子上，想起爸爸做的那些事情，想着他为何会这样去砍伤大伯，想他到底是得了病，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想着妈妈近日来的痛楚……我忽地没了力气。
爸爸到底是得了怎么样的病，他现在说话为何是这个样子，我心里越发没了底气。
高考时，我们坐在公交车上，前有警官帮我们开路，四处有警察来维持着秩序。我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涌动着奇妙的感情，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心里念着，这大概是一辈子一次的福利了。高考的日子，什么也看不进去，就常常坐着发呆。
在高考结束之后，全年级在学校外面火锅店包了一层。同学们再也不似平日那般拘谨，互相拍照留影，说着以前说不出的话，喝着平日不敢喝，或不敢多喝的酒。我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吃着火锅，一直在努力吃，想把自己花的钱吃回来。我也那般努力地对着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吃着、笑着。
吃到后来，许多同学已经醉了过去。我滴酒不沾，和其他同学把酒醉的同学扶出酒店。我扶着一个女孩，她穿着高跟鞋，走路歪歪扭扭，我手里提着酸奶，艰难地跟她走着。他们在街上东倒西歪地往前走，嘴里大声地说着话，把喝进的酸奶悉数吐了出来。街边的夜市正在兴头上，我们的出现让街边的摊主和行人有些惶恐。身边不少出来散步和跳坝坝舞的老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