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个事件刚过去没有多久,同样被惊吓到的妈妈一时之间局促不安,开始紧跟在我身后,而这个男孩子的告白,戳中她的焦虑点。
从此以后,她不仅在放学时会等着我,连我去哪里玩,她也一定会跟来。
起初我并没在意,后来我和同学约好去爬山,我们在街角碰头。他们一脸诧异地望着我——我的身后。
我转过头,看着妈妈穿着布鞋跟着我走了过来。“妈妈,我们要出去爬山。”我指了指身边的同学,示意她该回去了。
“哦,我也要去。”她淡淡地回答我。
她也要跟着去?爬山?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跟你们一起爬山不可以吗?规定了不让我去吗?”妈妈对着我的同学们说道。
?
我在心里打着问号,他们也望着我,估计跟我一样找不着北。
“妈妈,你……我们去爬山,你想爬山,跟其他阿姨去爬山好了,你……”我暗示她应该回去。
“我今天就跟着你了,山上那么危险,不知道你们搞什么名堂。”她不放弃。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现在却听到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我十分骇然。最后我只好放弃了我的爬山之行,悻悻地跟着她回家去了。
有一次放了学,外边下起了雨,而我却忘带了我的伞。给我写情书的那个男孩子也没带伞,他发现我在教学楼下没走,看着雨发愁。
“陆歆,你等等我,我去给你弄一把伞来。”他走过来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飞也似地逃开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他,告诉他我打算冲到校门口,因为妈妈肯定在等着我。
不一会他提着一把手走了过来。
“给你。”他把伞递给我。
“哦,谢谢你了。”我拿过伞,撑开,径直往学校门口走。
可我走了两步,还是转过了身:“一起打吧。”我把伞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他的脸立刻雨过天晴,跳两步,到了伞下。
到了校门口,妈妈看到了我。她的手里还拽着一把给我的伞,而我手里拿着一把,伞下还有一个男孩子。
“过来!”她命令我道。
我把伞还给那个男孩子,走到了妈妈面前。妈妈把伞扔给我,把我从她眼前拨开。
“你就是XXX吧,……”她握着伞,另一只手插着腰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孩子数落了起来。
雨声打在伞上,遮盖了他们的说话声,我什么也听不见。
后来,我上学她要望着我出门,我回家她要来接我,我在街上和同学们在一起玩她也一定要跟来的。
这与童年时候的妈妈判若两人。
终于,跟我在一起的伙伴无法再忍受了,常常出去玩都不再叫我了。
每次我兴致勃勃提出要去干嘛干嘛,得到的永远是否定答案。
“我们去野炊怎么样,最近的天气很好耶。”我向他们提议。
“算了吧,陆歆,到时候你叫你妈给我们煮饭吃吗?”
“就是啊,你妈妈每天跟在你后面,一点都不自在,还是你自己和你妈妈去野炊吧。”
……
到了后来,我就只能宅在家里。
我被掉入了桎梏里。
暴怒,不要逼我讨厌你
时间一直在前行,沧海变了桑田,一件件事物老去,最后深埋尘土,时间还是在前行,乐此不疲。
我穿好鞋,准备偷偷溜出去。
“去哪里?”妈妈问我。
我听不出她声音的高低起伏,不能解析她里面隐藏的情感。
“哦,出去一下。”
“去哪里?”她用盘问的口气跟我说话。
“……”我保持沉默。
“还是在家里看看书吧,初二很重要,昨天班主任跟我说了,你最近的成绩有了起伏。你以为不努力就可以轻轻松松拿第一吗?”她望着我,倒也不着急。
“你经常跟班主任交流啊。”我冷笑道,抬腿固执地想要踏出去。
“怎么了,心里很着急,恨不得马上要出去吗?跟你说几句话也等不及吗?”她提高了音调。
“或者说,你急着出去,要去见某某某?”
“你说什么?”她这句话点燃了我的愤怒。
“哼。”她冷笑了一声,“我从你们班主任那里听说了,说着你晚上跟谁谁谁牵着手走在街上,都被其他老师看见了!”她被怒火点燃,几欲指手画脚起来。
愤怒、屈辱、悲伤瞬间在我脸上转换了个遍,我抄起身边餐桌上的水杯往墙角砸了过去,胸口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
水花迸了出来,水杯被砸得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我就那样喘着粗气瞪着她,靠砸东西来发泄我的不满。
“啪!”在我甩出水杯的时候她奔到我面前,举起手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的头偏向一边,眼泪簌簌。
我转身回到我的房间,狠狠地把房门反锁。
坐下来思考。
第一,我没有干过那件事。
第二,那个老师是谁。
第三,这个妈妈我还认不认识。
我的脑袋似爆照了一般烧得我头疼。
第二日,我敲开班主任的门。
“请进。”
“老师。”我走了进去,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什么事?”他开口问我。
“老师,你跟我妈妈说了些什么?”
他停下手中的事情:“你最近的成绩下滑,我认为和一个人有关。”他顿了顿,“这个人就是XXX,你认不认。”
“不认。”我极力压制我心中的憋屈与无名火。
“好,有老师告诉我,他看着你和XXX在校门外的小路上手牵手卿卿我我的。你觉得非要让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吗?”他抬着头笑着看我。
真是个猥琐大叔,去你的蛋。我当时就是这样咒骂着他。
“我每天都在家里,没有出去,那不是我。”
“但是跟你妈妈说了,你妈妈没有否认。”
“她不是我。”
“好,我们不说这个事情,你先下去吧。”他准备打发我走。
“不行,你必须承认我没有做这种事情。”我忍住我的眼泪。
“好,我相信你,你回教室去好好念书,把成绩提上去吧。”他立马转为安慰我的脸色。
“可是我不相信你”这句话憋在我的心口上,却没有说出去,我说出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自己被一个人污蔑偷了鸡,然后以讹传讹,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认为我偷了鸡,连家人也觉得我是会偷鸡的那个人。我被拖到大街上示众,表示我是偷鸡的人,让众人要引以为戒。
这段时间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也是这个原因了吧。
我闭上我的眼睛,坐在我的凳子上,闭上,闭上,再闭紧一些,不要让眼泪轻易留下来。没过几秒,我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极力压抑地痛哭起来。
“陆歆,你……班主任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你晚上偷偷地跑出去跟男生那个啊。”
“哪个?”
“……”
又被抹黑了一笔。
“不是我。”
“哦,我也觉得你不会这样。”陆依依点了点头。
“这件事越描越黑,就这样,要死啊,真是受不了,算了,不说了。”我烦躁地摇了摇头。
被流言蜚语折腾了一个多学期的我,不再似以前那么洒脱,性情渐渐的毛躁起来。
“歆歆,吃饭没?”爸爸打电话来问候我。
“直接奔入主题好了,干嘛那么多废话?”我不耐烦。
“呵,问一问你么,你怎么这么没有耐性。”
是啊,我哪里有这个耐性。
“哦,好吧,我吃了,你呢,有什么事。”
“嗯,我最近听你妈妈说你的学习状态不太好……不管怎么样,始终你还小,学习任务是第一位的。”
“你有话就直说。”我催促他说出让我伤心的不信任的话语。
“你那么小就不要谈恋爱了。”
“砰!”我挂了电话。
敲碎了我的内心。
在整个事件中,那个男孩子什么都没有对我做,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什么都还不明白的年纪,硬是被人扣上了“早熟”的帽子,以为世间传说着的奔放的这一代,有多少被“早熟”埋没的例子,在各个学校,各个地方都有几个例子,以儆效尤。
只给我写了几封情书被别人看见的男孩子,被人怂恿着壮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告白的男孩子,为我借了把伞的男孩子,还没有走过我的身旁,还没有和我完完整整有过几次对话的男孩子,就成了故事的男主角。
整个故事的叙说着却是围绕在周围,靠他们自己的想象力写剧本的人们。
人经历挫折与迷途是不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暴自弃。在别人投来不信任的眼光的那一瞬间,自己也开始不相信自己,自己只顾着舔自己的伤口,对生活的种种置若罔闻,那么,天空将不复有色彩。
从小淡薄,安安静静生活的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情打得措手不及。
我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喜欢别人进入。
不要进来,我在看书。
我常常挂在嘴边。
不去你家玩了,我要看书。
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