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歆，你继续这样下去，考上市内最好的高中是没问题的。”班主任详细地分析者我的成绩单。
“谢谢老师，我努力看看。”连班主任我也没有告诉。
即将毕业的那段日子，班上偷偷地传着同学录，都想留下成长的印记。
“不要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你们还有几天就中考了，不要玩物丧志！”班主任捏着刚刚“斩获”的同学录对我们下了“圣旨”。
教学楼下的鱼池边种着两棵樱花树，花早已谢，叶子正长得繁茂。我曾每日在这两棵樱花树下走过，多少次想从中摇落花瓣，让自己埋在花瓣里。水池中的鱼，红色的影子时隐时现，我曾追着它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又一圈。池子边的柳树垂了下来，在水中留下影子。
不久之后，就会对熟悉的这里，流连了两年多的这里，说一声“再见”。中考时，我们背着行李坐车到市区里。我的书包里塞满了各色各样的复习资料，其他人也如此，直接把教科书撕下来，另外装订成册。
我们住在宾馆里，躺着坐着，有的还拿出书来背，时不时问我们一些问题，我们在焦虑、期盼和紧张中度过这几天。
住在宾馆里，我什么都不想做，就呆呆地，想睡觉。而身边的同学还紧张地看着书，翻了两页，却又看不进去。
我把电视打开，倚在床上开始看。
“陆歆，我们就要高考了耶。”有一个女孩子这样看着我。
“哦。”我把电视关掉。
“陆歆，你都不用复习？”
“反正我也看不进去。”我钻进被窝，可是又有点热，“开空调吧，有点热。”
“不要啦，万一吹感冒了怎么办？”
哎，这些草木皆兵的学子啊，叫我拿你们怎么办。
20分钟之后——
我们还是开空调吧，好热。
“对啊，而且我们的住宿费交了几百块呢，不用这些多划不来啊。”我开始怂恿她们。
“是哦……”戳中要点！
40分钟过去了——
“我们看一会电视吧，好无聊哦。”
……
妹子们要有点骨气好吗……虽然在心里这样骂着，我还是翻身把电视打开。
“陆歆，把声音关小一点啊，待会外面老师听到了怎么办？快点。”
老师哪里那么闲啊，还来玩“隔墙有耳”么。
就这样，前不久还正襟危坐、信誓旦旦的书呆子们挤在电视机前看起了电视。
“哇~好帅气~帅爆了，你看，英雄救美啊，怎么老是上演这种戏码啊，太讨厌了。”刚刚还叫我不要看电视的人，现在却极度亢奋。
“Oh，my god，真是活脱脱的美男子，女主你就从了他吧~”我也在一旁附和。
结果我们第二天精神大好，大概考试是学子最好的兴奋剂。
坐在中考的考场，细细地写下要报考的学校，然后默默走掉。这也算是一个阶段了，大概就像古时候的乡试吧，未来还有更多的考验。
离别的忧伤人人都在心中提起，不分年龄。
初中毕业的我们把这几年的作业本撕成碎片，抛在空中，尽情发泄憋闷在内心中的情感。
同学录的书页一张张被别人填满，然后又收回，夹在硬壳子里，作为记忆的礼物。
轻轻地，就要走了。
第十六章 回来了，却不再温和如初
高中上了一段日子，爸爸突然给我了电话。
“歆歆，你觉得爸爸回来怎么样呢？”爸爸轻轻地说着话，背后传出车轮在铁轨上转动的声音。
“好事啊。”我握着在地摊上淘来的山寨手机接着爸爸的电话。
周末走在回家的路上。
“哦，歆歆，你回来了！”有人在灰糊糊的切割机身后对着我招手。
我忘了我的眼镜，视野模糊：“哦。”我回答道，并不知道那是谁。
“歆歆，”妈妈走进门，显得神采奕奕，“你知道你爸爸回来了吗？”
“我猜到了。”我没有抬头，“他给我打了电话。”
“哦……”她的喜悦被我的不瘟不火浇灭。
在爸爸回来的那段日子，我刚刚踏入高中的大门没有多久，对环境的麻木与排斥，让我对自己的家人十分冷淡起来。
在小孩子的时代，爸爸妈妈就是指引的灯塔，要我们走向这里和那里，带着他们的爱与梦想。在青少年时代，爸爸妈妈是孩子心中的刺，刺在心口上，走在自己想走的小道上，鲜血滴淌，血肉模糊。接近成年的时代，爸爸妈妈是阳台稀稀落落的风铃，平日视而不见，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月岚无人时，才会和着风铃声，聊以慰藉。
到底结婚了多少年的夫妻才会感到疲累？到底相爱的人能够走过多少的时光？到底一家人生活有没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这个时候就发生了。
外婆是个很活泼可爱的老太太，最喜欢在农村的老家里呆着，最喜欢吃的就是她烟熏的腊肉。
外婆五六十岁身体还很康健，有空跑到山上去背柴回来存着，还常常在房子背后的空地上劈柴。
就是这样一个的老人，终究是抵不过时光的摧残。
“歆歆，外婆在医院，你放周末去看看她好吧，爸爸妈妈要上班。”妈妈打了我的电话给我说道，她欲言又止，“我……你给外婆带饭……我们走不开。”
医院里——
“外婆——”我喊着在床上躺着的人。
外婆微微睁开眼睛，艰难地想爬起来。
我把床给她摇起来。“慢慢来。”我把枕头放在她身下。
“你怎么就来了呢，不上课？”
“当然是来看你的啦！”我讨好她，“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我晃了晃我手里的包裹。
“呵呵，什么呀，还让我猜。”
“算了，还是给你看吧。”我把包裹打开，揭开饭盒的盖子，里面正是腊肉炖的藕。
“妈妈知道你喜欢吃腊肉，专程给你煲的汤，足足炖了好几个小时。”我用勺子给她盛饭。
“哦，她还记得。”她展开了笑颜，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她慢慢地吃着，吃两口就问我“你要不要尝尝？”，“我已经吃过了”，我老是这样回答她，过了一会，她吃了两口还是不厌其烦地问我“不然你吃一些？”，我还是摇了摇头“我吃过了，你吃。”
小的时候还常常爬到她的背篓里，用肉乎乎的手掌去抓她的头发。现在她的皮肤已经萎缩，头发早已花白，后背再也撑不起我了。
望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已不再是儿时看着她拿着大碗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眼神莫名变得悲悯起来。大概许许多多的下一代望着自己的长辈也是这般的表情变化吧。
我把她吃好的食盒收起来。
“麻烦你了啊。”外婆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我抖了抖我的肩，嘿嘿地笑，“没事啊，小事情，我待会拿回去洗。”
“是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了呢？”她的脚早已肿得老高，胖乎乎看不见骨头，我轻轻地触碰着，害怕她痛。
“哦，风湿，早就有了，都是老病了。”她自己按着自己的脚，把我吓一跳。
外婆对着我笑笑：“人老了就会这样。”
“会不会很疼啊。”我心疼起来。
“嗯，天气变化就会很痛。”外婆无奈地靠着枕头。
“以前就有了？”
“对呀，在农村天天下田种地的，常常泡在水里。衣服裤子被露水打湿，被田水沾湿，也懒得管啦……所以叫你们衣服湿了就要换啊……”她又开始数落起我平时有没有注意，妈妈小的时候怎么样不听话……
室内的温度开得刚刚好，墙上的电视还在播着外婆看不懂的新闻。我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她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聆听了。
不一会护士把账单拿了进来，夹在床头。
“歆歆，你拿来给我看看。”
我把账单取下给她，她颤颤地接住。
“我就知道，这医院真是个喝人血的地方。”外婆把手垂下，对着空气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那天到田埂边摘丝瓜，背着正往回走，我正在上坎，结果踩在草上一下子滑下来了！”外婆吸了口气，仿佛刚刚从田埂边滑下来，“我没把握好，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当时就坐在那里，哎哟喂，哎哟喂，开始叫。”她睁大了眼睛，像一个小孩子讲自己的囧事那般有了神采。
她把双手打开，做出被摔倒的样子：“你看啊，我倒坐在小斜坡上，手支起又没拉的东西。”
“噢，被摔疼了吧。”
“这个时候你外公在两块田开外的地方背着草回来。他看我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结果他没马上过来拉我起来，自己在那里哈哈大笑‘你被摔了吧，哈哈哈哈，摔不死的，哈哈哈哈’，我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就张着手，骂他‘你这老不死的，还不来拉我起来！’后来他才慢吞吞拉我起来，真是被他气死了。”
外婆因为一直讲话，脸开始涨红了起来，呼吸开始加速。
“后来隔了两天感觉很不舒服，加上下了两天的大雨，哎呀，这个腿啊，就不听话啦……”外婆挺了挺他的腰板，“后来下不了床，你外公就给你妈妈打电话把我接到城里来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