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样看着我,不说一句话。他妈妈尴尬地跟我们道别,并解释道他并不是不会说话的,只是看到生人就不太会讲话。
生人?
我和爸爸向他们母子道别。
我们走得大概有些远了,后面隐隐约约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歆歆,好像有人叫你啊。”爸爸扛着西瓜,不好转头。
“我看看。”我停下脚步,往后看去。
罗军正往我的方向跑来。他的头因为快速的跑动摇晃得更加厉害,他长得又瘦又长,整个人显得有些吓人。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
“陆歆!再见!陆歆!再见!”他渐渐跑过来,声音也开始清晰。
他的声音很好听,即使是使劲地吼着,也没有嘶哑的感觉。他或许是太伤心了,眼泪在他的脸上纵横着,鼻涕都流出来了。
他已经看到我停了下来,嘴里还叫着:“陆歆!再见!陆歆!再见!”
他跑到我的面前,停下来,我四处摸我的衣兜,想要找出纸巾来给他擦鼻涕和眼泪,他看我低着头,他开始使劲摇晃他的手:“陆歆!再见!陆歆!再见!”
他哭得好伤心,眼睛已经哭成了一条缝,仿佛看不见我,不停地在招手。
我踮起脚尖把他的手拿下来,放了几张纸巾在他的大手里:“罗军,把鼻涕擦一下吧。男子汉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他开始使劲擦他的脸,一边还不停地抽搐着。
“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养病,成为一个好人。”我突然有些哽咽,心里十分难过,我急急忙忙。
“那我先去坐车了,你快些回去吧,罗妈妈看你跑过来肯定会担心的。你要听我的话吗?”
他看我这样说,终于掉开头往回走。
我和爸爸一起往车站走去。罗军在这么多年中,还记得我,他掉着泪跑来跟我道别。他是那个喜欢爬到树上去看云的有些自闭内向的男孩子;他是那个帮着家里做家务的小病号;他是那个维护妹妹保护妹妹的大哥哥;他是那个替我从树上拿下风筝的“笨蛋罗军”;他是那个替我爬到十几米高的竹林中替我掏鸟窝的“超人罗军”;他是那个十几年后偷偷塞桑葚给我吃的好朋友;他是那个留着泪叫着为我送别的好朋友。
他是那样一个善良又美好的人。
到了车站,我把西瓜拖着等着,爸爸看了看,最后他摇了摇头,把西瓜扛起来:“算了,我把你送上车。要到时给妈妈电话,叫她来接你,这个有些重。”他唠唠叨叨,一直把我送上车。
我刚刚坐下,他已经转过头走掉了。
他的声影渐渐变小,渐渐和天边的云朵那样开始苍老。
“再见……”我还没有跟他说再见。
我闭上眼睛,准备开始打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陆歆?你是不是陆歆?”
我疲惫地睁开我的眼睛,眼前站着一个被晒得黑黑的男孩子。
“额?哦,我是陆歆……”我上下打量着他,实在是没有印象,仔细寻找我的记忆也记不得他是谁。
“陆歆,我是李爽啊,你不记得了?”
“哦……李爽啊……怎么会不记得。”我还是想不起他是谁,看着他惊喜的脸我却又不好说“我不记得你了”,然后扭头开始睡吧。
“哇,陆歆,有那么多年没见了吧。我们还是小学同学的时候,你还很黑,就跟我现在一样,呵呵。”他笑得很开朗,让我觉得很舒心,也没有那么疲惫。
“是啊,小的时候我到处野,当然晒得很黑啦。”我开始跟这个陌生的“熟人”聊起天来,脑海拼命在拼凑他的图片,好让我能想起他。
“你以前作文写得好,我和另外两个人就抄了你的作文,连错别字都是一样的。
拼图在这一刻组合成形,那是在三年级的时候,才刚刚学习怎么写作文,老师曾拿我的文章在班上当做范文念过。曾有三个人一起来叫我给他们抄一下,我也以为是像一般的题那般,抄一抄没什么,后来我们四个人被请到办公室,被老师教训了一通才知道,作文是不会出现一样的。
“哈哈,是那件事啊,我当然还记得,现在想想以前还真是单纯可爱。”
“就是啊,哈哈。”我们说着以前发生的事情,记忆也在我的脑海里翻滚。
聊了一会,长途汽车缓缓在山间前行。
“我今天坐车起得有些早,我先睡一会。”我跟他聊天时,因为头往后看,已经有些酸痛,加上昨晚没有睡好,我靠着后椅就睡着了。睡之前想着反正长途汽车要走很久,待会找他要个QQ,彼此好有个联系。
我睡得有些熟,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
忽然我感到有人在推我。我睁开朦胧的眼睛。眼前的李爽笑着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之后,对着说:“陆歆,待会我就要下车了,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只是想跟你道个别。”他还是那样笑着,然后提着行李从汽车的过道走掉,然后下车。
车子重新启动,把他甩在后面。
我坐在车上,睡意全无,心中充满了悲凉,伤心得快要哭出声来。
以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就那样一些人,在那么些时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转身就会不见,再也不见。
到了我的车站,我看着妈妈在那里四处张望。
“妈妈。”我这样叫着她。
她一下子从身边的一千种声音中听出我的声音:“歆歆,我来帮你提。”
“不用。”我把麻袋扛在肩上,抬起脚就开始走。妈妈一路急急忙忙跟着我,帮我扶着西瓜。
“不用帮我扶着,我自己能解决。”
落日有很多时候不是落入地平线或者消失在山头。太阳是慢慢褪去它的颜色的,渐渐地褪去它热烈的红色,缓缓地被云层遮住,悄声无息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
当太阳叉在树枝中间,没有树叶的树枝,突然之间想起一幅幅画面,这个跟书上的意境图其实也不是差得很远。
若是妈妈在我这个年龄,应当是个大人了吧。
我回到家,坐在电脑前,QQ头像在闪,是陆依依发过来的邮件,我点开她的邮件:
“——从这一天开始我的生命。
S市此时的灯光正与群星争明,小贩的叫卖声丝毫不减白天的骁勇,各个服装店、餐饮店以及各种娱乐场所,恰迎来一天当中兴致最高的时刻。这里是教育的圣地,更是娱乐的天堂,许多年轻的学子来这里求学,开始他们灯火璀璨的高中或者大学生活。酒吧里有年轻的情侣在哼哼着暧昧的情歌,网吧里有各色的人在叫吼、厮杀,也大多是青涩的面孔。这座城市的喧闹,似乎为每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提供了一席之地。
然而,莫茹感觉不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即便她也从未知道自己实际属于哪里。到这个城市读书两年了,莫茹仍然无法适应这里的节奏。像一个落难逃荒的外乡人,与这城市格格不入却又无法寻回自己的家。
今天,她不过是觉得累了,才会做出那么一个反常的决定。李峰来学校找她,说想请她吃顿饭。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李峰是莫茹的小学同学,小时候两人关系并不是太好。莫茹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成绩好又懂事,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孩子。而李峰则不同。他成绩虽不见得很差,脾气却大,在一群跳上跳下的男生里老爱充头头,还喜欢在女生面前扮酷耍帅,没少让老师和家长头疼。好在有个叫夏鸣的性格温和的哥们儿在旁边,时不时能提醒个两句,倒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儿。
本来两人座位隔得远远的,一直以来也都还相安无事。可就在小学快结束的时候,李峰做了莫茹的同桌。李峰那拽拽地行事作风成功地在几天内激怒了莫茹,冲破了她饶人的底线。一天晚自习前,莫茹正因为周末测试成绩不理想而闷闷不乐,埋头温书,李峰却和往常一样,大大咧咧抽走莫茹的书,调笑着说:“哎哟,要不要装得这么刻苦啊,活着不累吗你……”说完,还状似同情地撇了莫茹一眼。
“要你管!把书给我!”说着伸手去扯书。一下子,两人脸对脸贴得很近,莫茹只注意到被李峰举高的书,却没发现李峰突然涨红的脸。眼看着快抢回书了,李峰不知道忽然间哪儿来的兴致,一下子从凳子上蹦出老远,“这么想要啊?过来拿呀!过来呀!”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等待一场追逐战的开演。
谁知道,莫茹并没有起身去抢书,一向乖巧的她竟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猛地将李峰的书桌推倒了,之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走出了教室。而这时候正好响起预备铃,该上课了。”
“所以说,这个故事??”我打了一串字符过去。
“没有,三更半夜,夜黑风高,我就是想说点东西来和你侃侃。
“我知道,在这里,你尽情说,尽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