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册多次易主,真相无从查起。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沉下眸对着剩下的41页画纸郑重其事说,“刘忆,我,愿做你的囚徒。你,愿关我一辈子吗?”
…
第二天我发起了高烧。母亲给刘忆打电话请假,刘忆批准。我在家耗了一天,烧的连人都认不出。母亲无奈把我送到医院,输了两天液才缓过阳。
期间,刘忆理都没理我。微在筹备婚礼,忙里抽不出闲,但还是给我发了很多慰问短信。
小秘书倒是来看过我一次。说总监当上某品牌形象大使,本应开心才对。可这两天某人变得跟个弃妇一样,先是集体加班,后是开会训斥8位部长。现场惨不忍睹。
我咳嗽着摇头,询问韩总的状况。
小秘书若有所思说,“韩总回了某品牌欧洲总部。这阶段儿和总监接触的是‘雅’‘典’二位设计师。”
我低头沉思。不知刘忆情绪不好,是因为韩总还是因为我的画册。
“谢谢,等我好了请你吃饭。”我感激她情报,无论如何,那个危险份子离开刘忆总是好事。
小秘书俏皮的摇了摇手指,“我要吃火锅。”
小秘书是个火锅控,不管冬夏总要时不时来一顿发发汗。
我欣然答应。小秘书开心的蒸发了自己。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晓得,当晚刘忆不光拒收我的大作,还决然拒绝了韩总。韩总虽然事业有成,感情却很脆弱,从那以后他留在欧洲,再也没有回过大陆。)
没清闲多久,刘忆闺蜜“姚姐”跑我这来蹭病号饭。我找了理由敷衍,让她等我恢复再说。
姚抽出水果刀,一边行云流水地削苹果,一边肆无忌惮数落我塑料体格禁不住风吹雨打云云。
我不清楚这风吹雨打是指我淋了雨,还是指刘忆对我的态度。当天自己胳膊输着液,额头贴着退热贴,脸上挂着大鼻涕,根本没心情和她贫嘴。只能用凶狠白眼使劲瞪她。
母亲打饭回来,看见病房多了个时髦美女,和我相谈熟络,不禁目光火热地抓起姚的手,狠狠来了一次人口普查。大有你,我未来准儿媳妇的架势。
母亲明艳端庄,保养的和我像个姐弟。姚一脸懵圈,我向她介绍这是我妈。姚听后,表示更加蒙圈。
母亲平时话不多,如此关切,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忱,姚黑着脸,向我投来求助目光。我忍着笑没搭理,姚恶狠狠咬了咬牙,逃跑似得离开病房。临走时还用唇语说,“我还会回来的。”
我瞧出姚这次来有话对我说。她这种人藏不住事儿,话到嘴边被母亲给怼了回去,一副憋出内伤的表情。
姚背影消失,母亲换了一张面孔,她回眸逼视我,表情异常严肃。
我知道她从来不是一个碎嘴人,把姚撵走,就是在提醒我注意分寸,不要脚踩两只船。从小她在某些事情上、就对我掐的很紧。按母亲话说,我可以喜欢任何人。但无论遇到什么样逆境,都不能“寻花问柳”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在她眼里,刘忆已经是她的儿媳。
我垂眸示意自己明白。母亲拂过我头发,显出担忧之色。儿媳在重要也没有儿子重要,这点毋庸质疑。
面前的母亲,并未陪伴我的童年,而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才出现。记得当时是家长会,父亲很忙,本以为自己位置又是空缺。没想到妈妈悄然而至,足以用艳压群芳来形容。也就在那一刻,一直嘲笑我没有妈妈的同学,全都闭了嘴。
由于对母爱的缺失,我对妈妈特别贪恋。叛逆期。青春期在我这儿根本没有。曾经有交往过的女朋友、说我是妈宝男,我对这个词非常抵触。甚至成为了我的雷区。儿子对母亲好、天经地义,凭什么我们不能联系紧密?不能形如姐弟?只不过是某些人矫情罢了。
“假妈,你是怎么喜欢上我假爹的?”我问。
(母亲消失12年,回来后私底下总是这么称呼她。她偶尔也叫我假儿子。至于父亲,喜欢经常失踪,我也就顺嘴这么叫了。)
“你爸?我压根儿就没看上他。”母亲不加思索说。
我父母的爱情很有意思。父亲很少在家,母亲很少出门。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沟通感情的。
“那你们是怎么有的我?”我白痴的问。也只有在自己母亲面前,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母亲拍着自己领口说,“你爸,为了追我。在你姥爷工地上,做了8年苦工。我出国留学回来,发现他还在傻等。那时候,送我车送我房子的人排队,但送我这份等待的,只有你父亲。”
“那是父亲这份‘执着’感动了你?”我傻笑着问。
母亲翻了翻白眼,“小子,你不提这个词为娘还真就忍了。你爸当时搞定了你姥爷。每次我回来时、提前到工地扛沙子,装得可怜兮兮,骗我一无知小姑娘。实际他每天抽烟喝酒到处跑、日子快活着呢。”
说完,“假妈”还意味深长瞟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是,你丫的跟你爹一个德行。一对不靠谱无耻骗子。
我揉着额头傻笑。和母亲大人寒暄几句,胸中郁结莫名散了不少。
入夜,我来到走廊。诺大的医院静悄悄的,只有出去打饭的人,从身边匆匆走过。
我捧着刘忆送的手机挂坠,编辑短信,大意是,“刘忆,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我诚恳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之类的话。”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怎么也不敢把信息发出去。
人总会遇到这种时候。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真正遇到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嗡…”正在踌躇时,楼下陡然响起刺耳警报声。几位医护人员抬着一个女孩急匆匆闯入医院。
短短几分钟后,手环上接到念尘的信息,“某某医院,抢救室。”
一阵风似的换好西装领带,来到指定地点。等待我的是三个人。伤者父母和姐姐。他们的女儿在几分钟前因车祸意外离世。家人有意向捐献器官。
我向他们躬身行礼,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和某些人不同,这对父母眼中含泪却待人和善。
他们只是问了几个简短问题,我耐心解释。器官捐献属于双盲制度。捐献者不知“受体,”受体也不知自己得到了谁的器官。
女孩儿父亲点了点头。我从包里掏出捐献书,父亲颤抖着写上了“舒儿”的名字。
片刻后,我双手接过了一个装有肝脏的防护医疗箱。
这是我从业以来的第一次。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更没有想象中的成就感。相反,我感到那箱子无比沉重。
“徒。马上带舒儿的肝脏去某地。刻不容缓。”念尘命令。
器官离开人体,存活时间并不长。越早送到目的地,移植的成功率就越高。所以我们协调员就是在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不惜一切代价。
我将医疗箱小心的护在怀里。走出几步,又猛然回过头,对着舒儿的亲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谢谢你,舒儿。”
…
飞快定好去某地的票。来到机场,亮出证件,特殊通道登机。飞往某地要两个小时,对于我来说,路途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某地机场门口,一辆救护车已经在等我。穿过人群。在两名保安护送下,我登上车。箱子始终没有离手。协调员准则,到达目的地之前,任何人不能碰我怀里的医疗箱。
某地医院距离机场不远,只有五公里。救护车一路拉着警报,几分钟就到了。
一路沉默。来到指定手术室,双手拖着医疗箱,递给医生。后者对我微微欠身,取走了她。
手上重量陡然消失,身体的力气好像也跟着消失了。我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失落感占据全身。又过了两个小时,接到了手术成功的消息。
“你的任务完成,马上回来。”念尘信息
独自穿过寂静走廊,迎着夜晚寒风出神。我完成了传递爱心、传递生命任务,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念尘。我们做的,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