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寒冬时节,糜山瀑布下红梅开得正艳。朔风呼啸,天上飘下片片雪花,纷纷扬扬落到山顶木屋之上。
木屋破旧,四面漏风,门窗被北风吹得吱呀作响。像是许久都未曾有人居住的房子,此时却躺着一位身穿玄色骑装的少年。
少年面色惨白,额上冒着细汗,单手覆在胸口之间,虚掩着一只长约八寸的袖箭。袖箭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溢出,侵染了他冷白修长的手指,也温热了冰凉的地面。
他应该是想在这里等待救援或者死亡的。这个身材魁梧,长相俊朗,明眸皓齿的少年,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这般凄然地躺在木屋里,眼底却没有丝毫对死亡的畏惧,他微蹙着眉,只安静盯着屋外一棵开得极好的红梅看。
他就那么看着……
良久,忽然自嘲地笑了声。
许是不甘心死在空无一人的破屋里,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那颗如血般红艳的梅树下,靠着梅树饶有兴致地欣赏起糜山冬日的绝美雪景。
雪花不停地下,很快便落满了他的眼睫。随着身体温度逐渐褪去,他意识开始模糊。
然而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漫天鹅毛大雪里,一点红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片随风飘落的花瓣,轻盈落下飘到他胸口上。
少年集中精力看了半晌,最后用手轻轻覆在了花瓣上。
因为身体流失的血液太多,他已经精疲力尽。在困意又一次上涌之际,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清丽的女声。
“它已凋谢,何须护之?”
少年此时虽然没有力气抬头,但他半眯着眼仍旧轻巧地回道:“既然落在我身上,那我们便是有缘。既然它助我晚死片刻,那我便理应护它,不受风雪侵扰。”
他声音很轻,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把尾音拉长,像个玩味的纨绔,用最温柔的话调戏着头顶上方素未莫面的女子。
“真是个痴人。”女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调戏而愤怒,相反还夸赞他道,“你的心……很干净。”
“是吗。”他说着,浅浅地笑了笑。像是死前得到了满足,他逐渐放松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刺骨的寒风还没有停歇,少年的衣衫就停止了飘动。他周围的雪开始融化,连同眼睫上的一起。只一秒,少年身边百里之内就变成了春天。
少年似乎感动了糜山上的神灵,当风雪消失殆尽,便有一片片梅花飞到他身上,飞进了他的心脉。须臾之间,那根袖箭便消失了。
“凡人的生命真脆弱。”
梅树顶上忽然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
女子样貌秀丽,气质清冷,红纱遮目,神秘且美丽。她纵身跃下,蜻蜓点水般飞到少年身边,将落在少年胸口的那片花瓣拾起。
“既然你有心庇护,那我便陈你的情。”话毕,她指尖微动,施法折断一支梅花,送进了少年心间,“折梅赠你一支,权当是还你这份情了。”
少年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没了之前的疲态,瞧着委实是个俊俏儿郎。红衣女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嘴角便微扬道:“睡吧,睡醒了,就都不记得了。”
春光乍泄,一阵红光闪过,糜山便又恢复到了寒冬景色。风雪依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唯独梅花树下的人消失了,连同梅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