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江皎云轻声叫了一句。
她对这个朝代的律令还不是十分熟悉,但看到江大安的表态,便知道这件事情受到牵连的不仅仅是江大安一个人,还有他们一大家子。
她忽然就理解了江大安,为什么一直被江刘氏压榨也不肯反抗。
以前江皎云以为,她只是忌惮江刘氏加上懦弱,现在却知道她其实是误会江大安了,江大安无非是想保护他们一家人。
江大安没有听到江皎云的叫声,还是把头沉在了地上。
“堂下跪着的是何人,又要状告何人?”县令问道。
江刘氏急急忙忙接话,“回官爷,我是江刘氏,我要状告的是我这个不孝顺的儿子,江大安!”
官爷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也不问前因后果,便对江大安说道:“那江大安,你可知罪?”
江大安把脑袋在地上撞的直响,“知罪,知罪,我知罪!”
江刘氏又继续道:“官爷,我和我小儿子江二牛一家人在村里过着请苦日子,可是这江大安,他倒是和一家人去城里买了宅子住。可怜我们一个冬天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地取暖,他们却过好日子,还请官爷为我做主!”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周围几个当差的也皱起了眉头。
官爷的眉头皱的更深,停了江刘氏“发愁肺腑”的陈述,便又冲着江大安问道:“江大安,你为什么自己独享好日子,却不孝顺你娘?”说话的时候,官爷的嫌弃已经要溢出来。
江大安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皎云接过了县令的话,替江大安说道:“回官爷,我们原本是一家人,我二叔江二牛一家什么也不做,还卖了原本属于我爹的地,逼迫我爹和年幼的弟弟与哥哥赚钱给他们。去年冬天,奶奶不顾我们冬天无处可去,要求分家,连一间破屋子也不给我们留。庆幸遇见了贵人,才在城里买了宅子,开了店,就是先前的江家酒楼。”
说起来江家酒楼,这县令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凭空出现了味道极好的饭店,作为县令自然垂涎。不过他到底是县令,自己的身份包袱架着,才未曾透漏出他也是江家酒楼常客的事情。
但县令到底回味起来江家酒楼的味道,态度才好了许多,又微微颔首,“那你的江家酒楼为何不开了?”
“会官爷,奶奶看见我们开了店有利润,便逼迫我爹给她钱,开口便是百两。我爹顾及奶奶养他这么大不容易,便在我去景城采购的时候,把店卖了,把钱全部给了奶奶,自己家里一分都没有留。”
江皎云字字血泪,她已经不完全是为自己辩解,还有对江刘氏厚颜无耻的愤恨。
县令自然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出,如此说来江刘氏压榨江大安一家人,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江刘氏哪怕想要反驳,但她要了江大安的钱不假。她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爆发出了哭嚎,趴在了地上,“你爹死的早,我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我要你一点钱怎么了?听我这白眼狼孙女的话,我要了我自己儿子的钱还有错?要是没有我,哪里来的你。我命苦啊!”
一站不住理,江刘氏就撒泼打感情牌。
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县令,也说不清县令是什么判决,便又哭嚎道:“我命苦啊,我冬天穿着单衣,住着破房子,我儿子却在城里住大宅子不顾他娘的死活,我命苦啊!”
江刘氏净是睁眼说瞎话。江皎云可是清楚的,在她拿了江大安的钱之后,迫不及待把自家的院子和围墙翻修了。
若是县令有一点头脑,也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江刘氏占了江大安的便宜,江大安才是受害者。
但江皎云的想法,却大错特错了。
江刘氏一哭喊,县令先喝令她停下,便不怒自威,冷声道:“江大安,你这是证据确凿的不孝。按照我朝律令,应当没收你的宅子和土地。鉴于你没有地……”
“有地,有地,他们才买了好大一块地!”一直沉默的许翠花忽然补充了一句。
县令的眉头挑了一下,便改口道:“那就没收土地,杖责五十,财产充公。”
这自然也不是江刘氏想要的结果,她一激动站了起来,对县令说道:“官爷,这宅子和地您怎么能够充公呢,于情于理也要给我们呀。”
“大胆!”
小吏叫了一声,江刘氏又急忙跪下。
江大安脸色惨白,磕头的动作也顿住了。
“且慢!”江皎云跟着站了起来。
又有小吏要对江皎云动手,江皎云回头一个目光,却让那小吏瑟缩了。
分明是一个小姑娘,但那眼里的狠戾,是常人不曾有的。眼里仿若有利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江皎云从腰间解下了腰牌,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县令可以公正裁决,但看到县令是这样的糊涂虫,终于忍不住。
“大胆刁民,你想要扰乱公堂吗!”县令一拍惊堂木,企图镇住江皎云。
江皎云却不为所动,冷眼瞧着县令,道:“难道官爷没有看出来,我爹江大安才是受害者?我们一家子人被江刘氏压榨,给了他们家那么多东西和钱,还不够么?律令是规定,做儿子的要养母亲,却没有说要连自己有手有脚的弟弟一家子一起养了吧?”
“你……”
“要是当真有这一挑律令,敢问官爷自己做到没有?”
江皎云把县令生生呛住了,他哑口无言,看着江皎云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拍了一把惊堂木。几个小吏冲上来就要捉拿江皎云,江皎云把腰牌竖在了小吏的面前,怒道:“我看谁敢抓我?”
话脱口而出,小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官爷急了,自己也险些站起来,大喊道:“愣着做什么,快点拿人,我就不信她一个小小的村姑能有什么权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哼,拿下来,先打这不知礼数的贱民五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