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珍宝殿回来，项凡便一直待在竹楼静室。
日子平淡，却异常充实。
每日寅时起，打坐修行，搬运周天，雷打不动。而后便是参悟那《汇灵法》。
偶尔心神烦躁，便取出符纸朱砂，绘制金光符。
凭借着在回溯空间中千锤百炼的技艺，他如今的成符率高得吓人，画出的金光符品质也远超寻常。每月靠此，便有八百到一千的灵石入账，足以支撑他所有的消耗。
当然，修行之路，有张有弛。
每隔几日，他也会去迎仙镇，与李秋荷一同参悟阴阳互补，乾坤交泰的大道。
竹楼内的清冷，与小院中的温香，构成了他筑基前全部的生活。
……
半月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便是珍宝殿张贴告示，公布筑-基丹兑换名单的日子。
项凡早早结束了修行，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衫，朝着珍宝殿广场走去。
还未靠近，鼎沸的人声便已传来。
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比上次来时还要拥挤。
真正有资格申请筑基丹的弟子，不过寥寥数十人，剩下的九成九，都是来看热闹的。
有人是想看看哪位师兄师姐得了这天大的机缘，好提前结个善缘，日后也好有个靠山。
更有不少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坤修，今日都精心打扮，一个个花枝招展，明眸善睐，目光在人群中那些气息沉凝的炼气九层弟子身上流转，仿佛不是来观榜，而是来选婿。
项凡对此视若无睹，他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玉璧告示。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提了起来。
玉璧上，金光流转，一行行名字清晰地浮现。
他从头开始，一个一个地往下找。
没有……
还是没有……
当看到第十八个名字时，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难道……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
第十九位——项凡！
看到两个熟悉的字眼，心里就踏实了。
没有依靠任何人，没有师尊的赏赐，没有家族的扶持，就凭着自己一刀一剑，一张符一张符，硬生生从宗门这台庞大的机器里，撬动了这足以改变命运的资格！
他忍不住，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有些傻气的笑容。
“恭喜项师兄！”
“恭喜项师兄！我辈楷模啊！”
周围，不知是谁先认出了他，一声道贺响起，瞬间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
无数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汇聚而来。
筑基丹，在中土仙道昌盛之地，都是无数修士争抢的至宝，更遑论是资源贫瘠的南蛮。
在圣灵宗，一万善功，对绝大多数弟子而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要么是长辈赏赐，要么是家族数代人的积累。
像项凡这般，单枪匹马，在短短数年内凑齐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多谢各位师弟师妹。”
项凡压下心中的狂喜，微笑着对众人拱手回礼，随即在众人让开的道路中，走进了珍宝殿。
殿内，早已聚集了另外十九名获得资格的弟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大殿中央那张巨大的玉桌。
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个巴掌大小的玉盒。
每一个玉盒表面，都贴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上面有金丹真人的灵力印记，设下了强大的封印禁制，隔绝了内外气息。
兑换的过程简单而肃穆。
杉豹腾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但今日，他的声音里却少了几分暴躁，多了一丝郑重。
“下一个，项凡。”
项凡走上前，递上自己的身份令牌。
杉豹腾接过，灵力一扫，令牌上的数字瞬间减少了一万。
他将令牌丢回，伸手拿起一个玉盒，递给了项凡。
“拿去吧。”
项凡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玉盒。
入手微沉，带着一丝玉石的温润。
他走到一旁，轻轻一扳，玉盒上的禁制应声而解。他再小心翼翼地撕开那两张黄纸符箓。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磅礴到令人心悸的灵气，混杂着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一颗龙眼大小，通体墨绿，表面仿佛有流光转动的丹丸，正静静地躺在玉盒中央的红色绸缎上。
筑基丹！
与典籍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项凡仔细查验过后，才心满意足地将玉盒盖好，又将那两张黄纸重新贴上，防止灵气流失。
筑基丹到手，他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百只猴子在挠，恨不得立刻飞回静室，马上闭关突破。
但他强行忍住了这股冲动。
筑基，是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天堑，绝不可草率。
他心中早已定好了计划：第一，修为必须达到炼气九层圆满，法力再无寸进之境；第二，《汇灵法》必须彻底炼成。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他没有耽搁，离开珍宝殿后，便直奔杂务殿，告知自己准备闭关筑基，成功登记，获得了长达五年的闭关时间。
……
时间，在枯燥的修行中，如流水般逝去。
项凡彻底与外界隔绝，静室内，只有他自己和那颗珍贵的筑基丹。
他的修为，在海量灵石的支撑下，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
他对《汇灵法》的参悟，也日渐精深。
一切，都在朝着他计划中最好的方向发展。
两年后。
“吱呀——”
尘封已久的静室石门，缓缓推开。
项凡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却照不散那眉宇间的一抹郁色。
第一次筑基，失败了。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四灵根的资质，本就是筑基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一次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当丹田内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法力旋涡，在冲击瓶颈的最后关头，轰然溃散之时，那股巨大的失落感，还是让他胸口发闷。
不过，他并非全无收获。
这一次失败，让他对筑基的过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让他明白了自己法力的不足之处。
“看来，还得再准备些东西……”
他吐出一口浊气，正准备去宗门坊市看看，却忽然发现，整个宗门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往日里总能看到的巡山弟子，一个都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索与死寂。
就在他疑惑之际，一队修士从不远处的山道上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黑面修士，筑基初期的修为，身后跟着十余名炼气弟子，个个身形魁梧，气息彪悍。
他们身上的服饰，项凡有些眼熟，但又有些陌生。
那黑面修士看到项凡，眉头一皱，直接带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何人？为何还在此地逗留？”
项凡拱手一礼：“内门弟子项凡，在此闭关。敢问师兄，宗门……是发生了何事？”
“宗门？”黑面修士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嘲弄，“圣灵宗早就没了！”
什么？！
项凡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两年前，灵越宗发下最后通牒，三位金丹老祖为保传承不灭，已达成协议，分宗而立。”
黑面修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如今，圣灵宗已不复存在，只有朔月、晨星、昭日三宗。此地，乃我昭日宗山门，所有非本宗弟子，限期之内，必须离开！”
项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想过宗门会面临危机，却没想到，结局竟是分崩离析。
“我师尊柔睨真修……”
“柔睨？”黑面修士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她两年前便已返回中土，并未加入三宗任何一脉。她走之前，在迎仙镇给你留了东西，你自己去取吧。”
师尊……也走了？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多谢前辈告知。”
他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数年的竹楼，里面空空如也，并无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
于是，他不再回头，迈开脚步，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