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迎仙镇,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比两年前更加繁华,规模也扩大了近三成。
项凡站在镇口,抬头看着那块崭新的牌匾。
原本古朴的“迎仙镇”三个字,被换成了龙飞凤舞的“旭日镇”。
“旭日”二字,正是新城镇的名字,从此成为昭日宗管辖的城镇。
圣灵宗的痕迹,正在被一点点抹去。项凡心中默然,他能预感到,再过几年,这里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旧貌了。
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他收敛气息,如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穿过街道,来到自己开设的那家工坊前。
工坊内,巨大的水力印刷机依旧在轰鸣运转,工人们赤着膀子,熟练地操控着机器,一摞摞印着精美图样的纸张被生产出来。
一切如常。
项凡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一晃,便绕到了工坊的后院。
后院的小花园里,李秋荷正提着水壶,心不在焉地给几株灵植浇水。
她眉宇间挂着一抹散不去的忧色,连鬓角的发丝散落下来都未曾察觉,只是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圣灵宗……不,现在是昭日宗的山门方向,眼神空洞。
项凡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微叹。
李秋荷似有所感,茫然地转过头,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下一刻,她手中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项凡起身,几步上前,将那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
熟悉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李秋荷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你……你出关了……”
“嗯,出关了。”项凡轻抚着她的后背,直接问道:“师尊离开前,可有东西留给我?”
他能猜到,柔睨既然知道李秋荷的存在,甚至还赐下过功法,那么在迎仙镇给自己留东西,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通过李秋荷转交。
听到项凡的问话,李秋荷才从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她脸上带着几分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快步走入屋内。
很快,她便捧着一个巴掌大小,严丝合缝的玉盒走了出来。
“柔睨前辈说,她相信她的乖徒儿,能想到办法打开它。”李秋荷将玉盒递了过来,同时转达了柔睨的原话。
项凡接过玉盒,入手温润,分量不轻。
他以探灵术扫过,视界中,这玉盒竟无半点灵光痕迹,仿佛就是一整块被雕琢成盒子形状的普通玉石。
盒身光滑,找不到一丝缝隙,浑然一体。
强行打开?
项凡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师尊行事,向来周密。圣灵宗分崩离析,人心叵测,她留下这东西,必然是用了只有自己才能打开的法子。若是用蛮力,恐怕盒内的东西会瞬间自毁。
他沉吟片刻,尝试着滴了一滴血上去,玉盒毫无反应。
又试着渡入一丝法力,依旧是石沉大海。
到底是什么法子?
只有自己能做到,而别人无法模仿……
项凡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不再犹豫,闭上双眼,一缕凝练的神识缓缓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在玉盒的表面。
就在神识接触到玉盒的一瞬间,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盒,骤然泛起一层柔和的灵光!
紧接着,“咔嚓”一声轻响,一条细密的裂缝在玉盒的中间浮现,原本浑然一体的盒盖与盒身,彻底分离。
成了!
项凡心中一喜,揭开盒盖。
盒子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灵石丹药,只静静地躺着一枚鸽蛋大小的乳白色灵珠,和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
他先拿起那封信。
信纸的材质很特殊,入手轻若无物,上面是一行行娟秀中又带着几分锋锐的字迹。
是师尊的亲笔。
“吾徒项凡亲启:”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师想必已在返回中土的路上。圣灵宗分宗,实乃无奈之举,灵越宗势大,非我等能敌,唯有如此,方能保全一丝传承火种。”
“为师闭关冲击金丹,终究是差了一线,不仅未能功成,反而伤及了根基。南蛮之地灵气贫瘠,已不适合为师休养,故只能返回中土。此去经年,师徒缘分,或已尽于此。”
“为师走得匆忙,未及与你道别,甚为憾之。你资质虽不佳,但心性坚韧,道心稳固,未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盒中之物,乃我晨星一脉的‘传道珠’,内里封存着后续的筑基篇与金丹篇功法,望你好生修炼,莫要懈怠。”
“若你他日筑基有成,有意前往中土,可去大丰国‘天灵宗’寻我。为师虽不成器,但在宗内尚有几分薄面,为你谋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当不成问题。”
“切记,修仙之路,步步荆棘,万事小心。”
“师,柔睨留字。”
信很短,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萧索与无奈。
项凡看完信,心中五味杂陈,有感动,有不舍,也有一丝怅然。
他低声喃喃道:“还真是一位好师尊呐……”
将信纸小心折好,贴身收起,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传道珠”上。
这东西,他在宗门典籍中看到过,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信息载体,制作繁琐,价值连城。没想到师尊竟会将如此贵重之物留给自己。
他将神识探入传道珠。
“轰!”
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
《晨星·筑基篇》、《晨星·金丹篇》……一篇篇繁复深奥的功法口诀,一个个玄妙的法力运行图,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后续的功法,有了!
项凡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立刻在神识空间中,将这些功法信息分门别类,仔细整理归档,然后用一道神识封印起来,准备等自己到了相应境界,再来解封参悟。
圣灵宗已成往事,师尊也已远走。
这南蛮之地,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项凡当即做出决定,将迎仙镇的印刷工坊盘出去,然后去灵越仙城定居。
那里是整个灵越域的中心,修仙资源最为丰富,也最适合他接下来的修行。
……
与此同时,昭日宗,原圣灵宗的议事大殿内。
殿堂空旷而冷清,往日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
身着儒袍,须发皆已赤红的林政和,正端坐于主位之上,脸色阴沉。
他的侄子,林纭昆,正跪在下方,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叔父!那柔睨是筑基大师姐,又是金丹之下第一人,身家何等丰厚!她留给那项凡的东西,定然非同小可!说不定,就是好几枚筑基丹,价值数万灵石!”
“那项凡不过一介散修,无根无萍,如今圣灵宗都没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咱们拿了他的东西,谁会为他出头?这可是白捡的便宜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呐,叔父!”
林纭昆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他知道,自己的叔父如今是昭日宗三位筑基长老之一,更是林家的掌舵人。若不能说服他,自己要是敢乱来,宗规家法,哪一个都饶不了他。
林政和听着侄子的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何尝不知柔睨身家丰厚?执掌家族多年,他比谁都清楚灵石的来之不易。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他一想到当初为了请柔睨出手,与她签订的那份灵契,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灵契上写得明明白白,他必须保证那玉盒,完好无损地交到项凡手上,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违背灵契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
“哼!”
林政和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冷眼看着自己的侄子,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事,休得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