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本漆黑的《玄女素心经》交到李秋荷手中，看着她眼中熄灭了所有天真，项凡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给出了选择，路是她自己走的。
在这乱世，天真，是最快催命的毒药。
……
“轰隆！”
沉闷的雷声在厚重的铅云间滚过，豆大的雨点连成一线，狠狠砸在西川坊的青石板路上，溅起一团团白色的水雾。
项凡撑着一道淡薄的灵力护罩，将冰冷的雨水隔绝在外，身影在昏暗的巷道中急速穿行。
体内的灵力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奔涌不休，玄灵淬体大成带来的力量感，让他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可他心中那股紧迫感，却比窗外的雷雨还要焦躁。
炼气六层顶峰，距离那道被称作“天堑”的关隘，仅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对他这种资质平庸的四灵根修士而言，若无外力，恐怕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跨过去。而如今的镇灵城，最缺的就是时间。
宗门战争已经彻底白热化。
就在三天前，他所住的西川坊边缘，爆发了一场近百名修士参与的大规模械斗。据说是圣灵宗的巡逻队，伏击了一支试图潜入城中破坏传送阵的灵剑宗精锐。
那晚，冲天的火光与法术的轰鸣，即便隔着数里地，也清晰可闻。狂暴的灵力余波，甚至让他新布置的厚土龟甲阵都晃动不休。
他曾冷静地推演过，若是自己身处那场混战的中心，即便有玄龟晶盾护体，能活下来的几率，也不足一成。
在绝对的数量和更高阶的力量面前，个人的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必须尽快突破到炼气后期！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这场随时可能将自己吞噬的漩涡中，多一分自保之力。
穿过几条积水的巷子，项凡在一间毫不起眼的杂货铺前停下了脚步。店铺大门紧闭，门板上覆盖着一层微弱的灵光，显然是被防护法阵保护着。
在这人人自危的时期，这种景象已是常态。
他抬起手，屈指在门板上极有节奏地敲击起来——三长两短。
“吱呀”一声轻响，门上一个小小的暗格被推开，一双警惕的眼睛从门后透出，审视地落在他身上，最后定格在他掌心一枚雕刻成树木形状的黑色令牌上。
确认无误后，门上的灵光法阵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项凡闪身而入，法阵随即闭合，将外面的风雨和窥探的目光彻底隔绝。
店内光线昏暗，一个身材富态，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修正坐在柜台后，正是这次交换会的主持人，冷翠。
“项道友，这边请。”冷翠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引着项凡走向柜台后方的一处暗门。
顺着暗门后的石阶一路向下，走了约莫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半圆形的地底大厅出现在眼前，布置得颇为考究。大厅正中摆放着九张铺着兽皮的高背椅，围成一圈。头顶的穹顶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银盘，上面铭刻的烛光法阵正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便是此次交换会的举办之地。
项an 走到一张空着的高背椅上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九张椅子，已经坐了七人。这些人个个气息沉凝，以黑纱或法器遮掩着面容，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彼此间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王道友，你那工坊当真是一件法器都挤不出来了？我愿出高价！”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项凡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留着长须，面带愁容的中年人，从他身上散发的丹药气息来看，应是一名炼丹师。而被他询问的，则是一位头戴青巾，身形干瘦的老者。
那青巾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高道友，非是我不愿。你也知道，如今城外灵矿的商路几乎被截断，材料十天半月都运不进来一批，我那炼器工坊都快停工了，哪还有多余的法器？如今这光景，谁不是把护身的东西攥得死死的？”
这番对话，让项凡心中愈发了然。战争之下，法器这种硬通货，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不多时，最后一位与会者也已到场，主持人冷翠走到了大厅中央，清了清嗓子。
“诸位道友，时间已到，交换会现在开始。”
按照惯例，由作为东道主的青巾老者先来。
老者站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干咳一声道：“老朽这里，最近确实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交换。不过，老朽的工坊如今正缺人手，愿以一件下品顶阶的法器作为报酬，聘请一位斗法的好手，担任客卿半年。”
他的话音落下，场面却是一片死寂，无人响应。
谁都知道，他的炼器工坊位于城东，那里是各方势力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别说半年，能在那里安安稳稳待上一个月都算运气好。为了区区一件法器去卖命，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见无人应答，老者尴尬地坐了回去。
冷场片刻后，那位长须中年人站了起来。
“在下姓高。”他环视一圈，沉声道，随即翻手取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三枚鸽卵大小，通体呈褐黄色的丹药。
丹药一出，一股奇异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在场的所有修士，闻到这股香气，精神都是微微一振。
“此丹，名为‘净灵丹’。”高道友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傲，“想必诸位都清楚，是药三分毒，丹药服用多了，体内丹毒淤积，不仅会影响日后修行，更会拖累灵力运转的效率。而我这净灵丹，虽无增进修为之效，却能涤荡经脉，净化修士体内八成以上的丹毒！”
“什么？！”
“净化丹毒？！”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间骚动起来，一道道灼热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高道友手中的三枚丹药。就连项凡，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丹毒，这可是困扰所有修士的普遍难题！尤其是他们这些散修，平日里修炼，全靠丹药硬顶，体内积累的丹毒早已不在少数。若是能将其净化，不仅未来的道途会更顺畅，就连眼下的修炼速度，都能提升一截！
这东西的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高道友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将丹药托在掌心，一字一顿地说道：“三枚净灵丹，一枚，换一件护身法器。只要法器，灵石免谈！”
话音刚落，大厅里灼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众人的眼神从贪婪和渴望，变成了无奈和挣扎。法器？他们当然有，可那都是自己保命的家当，谁会舍得拿出来交换？至于灵石，高道友说得没错，在这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镇灵城，灵石再多，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场面再次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一位始终沉默不语，以黑纱蒙面的女修，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一阶上品聚灵阵盘，可有人换？”
她玉手一翻，一座巴掌大小，铭刻着繁复灵纹的阵盘出现在她手中。
聚灵阵！
项凡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道友想换什么？”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那蒙面女修的目光转向他，淡淡道：“护身之物，越多越好。”
“十枚清溪护身秘符，换你这套阵盘，如何？”项凡直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如今在镇灵城的黑市上，这玩意儿早已被炒到了天价，一张便要四十块灵石，而且有价无市。十张，那便是足足四百灵石！用来换一套价值相近的一阶上品聚灵阵，绰绰有余。
那女修显然也识货，沉吟了片刻，便干脆地点了点头：“可以。”
一场双方都极为满意的交易，瞬间达成。
将那套沉甸甸的聚灵阵盘收入储物袋，项凡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接下来，轮到了他。
他站起身，学着高道友的样子，将自己剩余的六枚清溪护身秘符一一摆在面前的桌上，符箓上流转的灵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清溪护身秘符，六枚。可换丹药，可换材料，价高者得。”
他的话音刚落，那位姓高的炼丹师便坐不住了。他盯着那六枚符箓，眼神中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净灵丹再好，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我……我用一枚净灵丹，换你四枚秘符！”他咬着牙，仿佛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一枚换四枚？这老家伙，倒是会算计。
项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高道友，一枚丹药，只能换三枚。”
“四枚！不能再多了！这已是我的底线！”高道友态度坚决。
项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成交。”
他看得出，对方确实到了极限。能用四枚自己批量生产的符箓，换来一枚有钱都买不到的净灵丹，这笔买卖，血赚！
交易完成，高道友如获至宝般将四枚秘符收起，任凭项凡如何劝说，都不肯再拿出一枚净灵丹来换取剩下的两枚。
就在项凡以为剩下的符箓要砸在手里时，角落里一个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修士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道友，可需要此物？”
他摊开手掌，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金色流光在闪烁的晶石，出现在他掌心。
“纳魂晶？！”
项凡看清那晶石的瞬间，心头猛地一震，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这可是炼制“祭器”的必备主材！所谓祭器，乃是能收入体内，以神魂精血温养的本命法器，与修士心神相连，威力远非寻常法器可比。他早就想为自己准备一件，奈何这纳魂晶在南蛮之地极为罕见，一直求购无门。
没想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换！”项凡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桌上剩下的两枚秘符推了过去，“这两枚，都归你了！”
那修士也是爽快人，收起秘符，便将那块纳魂晶抛了过来。
一场交换会下来，竟然还凑齐了炼制本命法器的关键材料，收获之丰，远超项凡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