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清波河畔的小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项凡盘膝坐在床板上,开启了厚土龟甲阵后,一种踏实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他取出一枚通体莹润,散发着淡淡水汽的凝气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抛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润如玉的灵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没有丝毫培元丹的狂暴,反而像一条温顺的小溪,无声无息地渗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经脉。
项凡心神沉浸,引导着这股精纯的灵气在体内运转《小四象功》。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
那股灵气绵长而柔和,几乎没有丹毒杂质,炼化起来事半功倍。当药力完全耗尽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炼气六层的修为瓶颈,竟隐隐松动了一丝。
“好丹!”项凡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喜色。贵是贵了点,但这效果,确实值这个价。看来以后,这凝气丹就是自己的修炼标配了。
修炼完毕,他却毫无睡意。白日里在书肆的发现,让他心潮澎湃,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然在脑中成型。但他深知,此事急不得。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本从墨面老者身上得来的《傀儡制法入门》,就着月光翻阅起来。
他并非想转行去做什么傀儡师,只是技多不压身,多了解一门技艺,日后与人斗法时,也能多几分胜算。
书册中记载,傀儡之道,博大精深。低级的称之为机关兽,以灵石驱动,由中枢灵枢控制,行动呆板,只知执行简单命令。而高级的傀儡,则需要在体内植入“机魂”,通过漫长时间的蕴养,诞生一丝微弱的灵性,方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看到“灵性”二字,项凡心中猛地一动。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碧木戊土灵戒。这枚灵戒虽是法器,却同样拥有可成长的灵性,只是蕴养起来极为缓慢,除了日夜以法力温养,别无他法。
这培养傀儡灵性的法子,是否也能用在我的灵戒之上?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如野草般疯长。他立刻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翻看。
很快,他便在书册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篇名为“祭灵诀”的法门。此法门颇为邪异,竟是需要用一种特制的法器“祭器”,将生灵死后未散的魂魄捉来,提炼出其中最纯粹的灵性,再将其打入傀儡的机魂之中,以此来加速灵性的成长。
项凡看得心头直跳。此法虽有伤天和,但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要自己不去滥杀无辜,只用那些为非作歹的恶徒或是妖兽的魂魄,又有何妨?
他估算了一下,定制一件最低等的“祭器”,大概也就百十来块灵石。若是真能用此法提升碧木戊土灵戒的品阶,那将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项凡渐渐有了些许困意,这才和衣躺下。
……
天光大亮。
项凡将那套简陋的印书工具搬到厢房,叮叮咣咣地调试了大半天,总算让这堆破铜烂铁能正常运转起来。
他将寻灵鼠从灵兽袋里抓了出来,指着那套工具,又指了指自己写好的《清溪秘符绘制录》原稿,开始了手把手的教学。
寻灵鼠起初一脸迷茫,小爪子上沾满了油墨,在纸上踩出了一串串梅花印,气得项凡差点把它丢进锅里炖了。
但在项凡不厌其烦地,用标准到极致的动作重复演示了十几遍后,这小东西总算开了窍,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操作起来。
“吱吱!”
半个时辰后,寻灵鼠举着一本墨迹未干的册子,邀功似的递到项凡面前。
项凡接过一看,虽然有几处排版歪歪扭扭,但总算是成功了。他给寻灵鼠定下了每天印刷五本的任务,自己则拿着成品,仔细校对着其中的错漏,力求将这本即将问世的“独家秘籍”做到最好。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日常修炼,项凡几乎跑遍了整个南城。
长乐坊的小集市,人多眼杂,摆摊的都是些炼气初期的散修,卖的也多是些不值钱的草药和材料,摊位费倒是便宜。
南城最大的交易市场,修士的修为普遍高了不少,摊位费也水涨船高,但来往的客人也更有购买力。
至于传说中寸土寸金的中心区,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被那高昂的摊位费给劝退了。
一番考察下来,他初步决定,先在南城大市摆摊试试水,若是效果不好,再换地方。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那些为了一块灵石争得面红耳赤的修士,项凡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
自己来这镇灵城,本是想寻求安稳的修行环境,找机会拜入宗门,从此仙路坦途。可如今,却像个凡人商贩一样,为了生计绞尽脑汁。
话本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角一到新地方,不是捡到上古秘宝,就是遇到高人赏识,再不济也是虎躯一震,自有美女纳头便拜。
怎么到了我这,就得吭哧瘪肚地自己搞印刷,跑市场,活脱脱一个修仙界的苦逼创业狗?
这日子,过得也太真实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转身回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让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巷口,围了一小撮人。
项凡挤过去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地上躺着一具用破草席盖着的尸体,从露出的衣角看,正是前几日那个热情地招呼他搭车的憨厚汉子。
而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扑在尸体上,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在她旁边,一个满脸横肉,头上长着几块癞痢的瘌头大汉,正狞笑着,伸手去抓小姑娘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哭!哭丧呢!你爹欠了老子五十灵石,现在他死了,这笔账,就得你来还!跟老子走,去怡春院接客,不出半年就还清了!”
小姑娘的双手被一条粗麻绳反绑着,只能无助地挣扎哭喊。
周围的看客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
项凡眉头紧锁,他本不想多管闲事。这镇灵城,每天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管不过来。
可那一声“仙师”,那张淳朴憨厚的笑脸,那平稳行驶的马车……一幕幕画面在脑中闪过。
罢了,相逢即是有缘。这桩因果,今日便了结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滚。”一个字,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那瘌头大汉一愣,转过头见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修士,顿时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闲事?活腻歪了……”
话未说完,一道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笼罩!
嗡!
锐金剑发出一声轻鸣,并未出鞘,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庚金剑气却透鞘而出,如同无形的利刃,直指他的眉心。
瘌头大汉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化作了无边的恐惧。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凶兽盯上,那股冰冷的杀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噗通!”
他双腿一软,竟是活生生被这股剑势给吓破了胆,心脏骤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周围的看客一片哗然,纷纷惊恐地后退。
项凡看都未看那尸体一眼,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查的剑气便斩断了小姑娘手上的绳索。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便走,没有片刻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回到清波河畔的小院,项凡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他看了一眼厢房里,那只正笨拙地搬动着纸张的寻灵鼠,不由得叹了口气。
靠这小东西,效率实在太低了。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寻灵鼠灵智不足,若是换一个……“工具人”呢?
那个刚刚被自己救下的小姑娘,无依无靠,若是能将她收留,让她来负责这印刷的杂活,自己岂不是能省下大把的时间,专心修炼?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热。他立刻掐动法诀,施展出了灵介追踪术。
方才斩断绳索之时,他已在上面留下了一丝微弱的灵力印记。
随着法诀的催动,一缕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荧光,从他指尖飘出,晃晃悠悠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项凡收敛气息,远远地跟在后面。
荧光穿过数条街道,最终,在一栋挂着“怡春院”三字牌匾,门口站着几个花枝招展女子的阁楼前,盘旋片刻,悄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