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凡拿着钥匙和地契文书,不疾不徐地走出租房管理处,融入街上的人流。他没有立刻去自己新租的小院,而是走进了一条小巷里。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双目微阖,神识沉入那片熟悉的神识空间。
【场景回溯——租房管理处】
心念一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他“看”到自己刚刚离开,那名红发女修脸上的职业笑容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贪婪与扭曲。她的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一条猩红的舌头如蛇信般探出,在空中诡异地扭动,晶莹的涎水滴落在地,竟发出“滋啦”一声轻响,腐蚀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咯咯咯……又来一只自己跳进锅里的小绵羊……”
那阴森的笑声,仿佛直接在项凡的脑海中响起。
神识空间轰然破碎,项凡猛地睁开眼,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果然是魔修!
而且,这魔修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手段,能完美地收敛自身魔气,连他的探灵术都无法察觉分毫。若非自己生性多疑,加上那太过优厚的条件引起了警觉,恐怕现在已经高高兴兴地住进了那个“绝佳小院”,成了对方砧板上的鱼肉。
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心底升起,但随即又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这里是镇灵城,城内严禁修士私斗,当街杀人更是重罪。自己与她无冤无仇,若是贸然动手,就算杀了她,也无法向执法队解释。更何况,自己连证明她是魔修的证据都没有。
总不能跟执法队说,我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看见她变身了吧?
此事,不能由自己出手。
项凡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在铜盂寨遇到的,眉宇间带着疲惫的执法队青年——墨玉明。
联想到门口那六具被吸成干尸的尸体,想必执法队此刻正为这城里的魔修焦头烂额。自己若是能提供线索,助他们抓获真凶,不仅能除掉一个心腹大患,还能卖墨玉明一个人情。
一个活着的魔修,对执法队而言,价值远比一具尸体要大得多。顺藤摸瓜,或许能挖出更多潜伏的同伙,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劳。
主意已定,项凡不再犹豫,转身走出小巷,向人打听了城南妙玉阁的方向,快步走去。
……
妙玉阁。
“砰!”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墨玉明胸口剧烈起伏,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他指着面前五个噤若寒蝉的执法队员,怒吼道:“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永乐坊一家六口被灭门,你们查了一天,就给我带回来一堆屁用没有的邻里口供?那魔修是会隐身还是会遁地?啊?!”
五名队员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墨玉明的声音冰冷刺骨,“一天之内,要是再找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你们五个,就都给我滚去城门口守大门!”
“是,队长!”五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仓皇退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墨玉明疲惫地坐倒在太师椅上,揉着发痛的眉心。就在这时,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一张拜帖。
“队长,门外有位姓项的道友求见。”
“项?”墨玉明心烦意乱,正欲挥手赶人,脑中却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铜盂寨,那个一手符箓使得出神入化的散修,一身灵力凝练得不像话……
是他?他来找我作甚?
墨玉明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项凡走进了大堂。
他目光一扫,便将地上的茶杯碎片,墨玉明脸上尚未完全消散的怒气,以及出门时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五名神色惶恐的执法队员尽收眼底,心中瞬间了然。
看来,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抱拳道:“墨道友,在下此来,是想向你禀报一件事。”
“哦?”墨玉明抬了抬眼皮。
“我,或许发现了那名魔修的踪迹。”
话音刚落,墨玉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中精光爆射,死死地盯着项凡:“此话当真?!人在哪里?你如何确定?!”
“永乐坊,租房管理处,一个红发女修。”项凡言简意赅,随即解释道,“在下前去租房时,曾用探灵术无意间扫过她,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魔气泄露。虽然一闪即逝,但在下敢肯定,绝不会看错。”
墨玉明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他的手下就有精通望气术的,在永乐坊排查了一天都一无所获,他一个炼气六层的散修,探灵术能有这般厉害?
不过,他转念一想,此人功法不凡,或许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术,这探灵术不过是个托词罢了。不管如何,这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好!”墨玉明当机立断,“项道友,你且在此稍后,我立刻带人过去!若此事为真,我墨玉明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罢,他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片刻间便召集了手下,直奔永乐坊而去。
抓捕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那红发女修的敛息之法确实高明,但修为却只有炼气四层。在墨玉明这位炼气七层修士带领的一整支执法小队面前,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拼死施展魔功,化作半人半魔的形态,也不过是多支撑了两三招,便被一条闪烁着符文的“束灵链”捆了个结结实实,打回原形。
看着被制服的魔修,墨玉明激动得浑身发抖。
功劳!天大的功劳!
他快步走到项凡面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感激与兴奋:“项道友,大恩不言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在镇灵城有任何麻烦,随时来妙玉阁找我!”
项凡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未将这句承诺当真。修真界,人心易变,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人情,薄如蝉翼。
他拱了拱手,在一众执法队员敬畏的目光中,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
回到自己在清波河畔租下的小院,项凡满意地打量着四周。
院子不大,却很清静,一间主屋,两间厢房,带着几分古朴的韵味,正合他意。他迅速规划好,主屋做卧室兼静室,两间厢房,一间用作制符,一间当做厨房和杂物间。
他没有急着收拾,而是先从储物袋中取出阵盘和阵旗,在院中布下了一套“厚土龟甲阵”。随着他打入最后一道法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土黄色光幕一闪而逝,将整个小院笼罩其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直到天色擦黑,他才将屋内外打扫干净,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项凡神清气爽地走上街头,先去坊市中的杂货铺,置办了被褥、桌椅等一应家具。他发现此地的物价竟比燕岭坊市还要便宜几分,做工也更为精良。
安顿好一切,他走进了坊市内最大的一家丹药铺。
“这位仙师,想买点什么?”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掌柜热情地迎了上来。
“道友这里,可有适合炼气中期修士服用的丹药?”项凡问道。”
“看来是大客户!”掌柜的眼睛一亮,愈发热情,“那您可问对地方了!炼气中期,除了养元丹外,我们店还有两种选择。一是培元丹,药力是养元丹的三倍,见效快,但丹毒也重,不宜久服。二是凝气丹,此丹乃是水炼之法炼制,药性温和,杂质极少,药力比培元丹还要强上三分,只是……”
掌柜的搓了搓手,面露难色:“只是这价格,也着实不菲,一粒便要二十块下品灵石。”
一粒二十灵石?
项凡眼皮一跳,这价格是养元丹的十倍了。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自己是四灵根,修炼速度本就缓慢,若是再被丹毒拖累,那更是雪上加霜。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修炼的根基若是毁了,那就追悔莫及了。
“就凝气丹吧。”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项凡以一百九十块灵石的价格,买下了一整瓶十粒装的凝气丹,储物袋瞬间又干瘪了一大截。
揣着这瓶昂贵的丹药,项凡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书肆,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他花了几块灵石,买下了十余本杂书,有《镇灵风物志》、《南域妖兽图鉴》、《常见灵药辨识》,甚至还有几本人物传记。
对他而言,这些并非消遣,而是必要的知识储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顺便向书肆老板打听了一下符箓的价格。得知镇灵城制符师众多,竞争激烈,一张普通的火球符利润微薄,虽能维持生计,但想靠此发家致富,却是千难万难。
就在项凡有些失望,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老板,你这里可有‘清溪护身秘符’出售?”
“清溪护身符?”老板摇了摇头,“听都没听过。护身符嘛,金刚符、水元盾之类的多的是,道友要哪种?”
没有!
镇灵城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没有清溪护身秘符!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在项凡脑中炸响!他心脏砰砰狂跳,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
稀少,就意味着垄断!意味着高昂的利润!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掌握的这门制符术,将是独一无二的摇钱树!靠着它,别说开个符箓店铺,就算是冲击炼气后期的资源,都有了着落!
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
卖符箓,一张一张画,终究是辛苦钱。若是……直接卖这制符的方法呢?
那利润,何止丰厚十倍!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项凡立刻行动起来,向人打听后,在坊市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印书坊。
他没怎么还价,直接用二十块灵石,将坊里那套虽然简陋但还能用的印书工具,连带着一堆库存的空白纸张和油墨,全部买了下来。
当晚,项凡没有修炼,而是将那本从清溪遗民手中得来的,泛黄的制符书取出。他就着灯火,开始对书中的内容进行修改和润色,删去了一些晦涩之处,又加入了自己绘制此符时的诸多心得和诀窍。
一夜无眠。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时,一本崭新的,内容详实远超原版的制符书,已然被他编写完成。
他保留了原书名——《清溪秘符绘制录》。
但在著书人那一栏,他提笔沉吟许久,最终,写下了三个字。
——青合居士。
看着这个陌生的名号,项凡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