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之内，灵气氤氲。
项凡正埋头对付着一盘灵气四溢的红烧铁臂熊掌，熊掌炖得软糯脱骨，酱汁浓郁，每一口下去，都化作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中流淌，冲刷着他因长期闭关而略显亏空的肉身。
这顿饭，花了他足足五十块下品灵石，但项凡觉得值。修炼之路，一张一弛，偶尔的放纵，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就在他端起一碗灵参和灵鸡熬制的汤，准备一饮而尽时，窗外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项凡动作一顿，目光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支排场极大的车队，正从街道的另一头缓缓驶来，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噤若寒蝉。车队前方，是两列骑着高头大马的修士，那马通体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双目赤红，竟是一阶后期妖兽黑鳞马。
马上的修士个个身穿白云宗的制式道袍，腰挎长剑，面容冷峻，下巴微微抬起，眉宇间那股属于宗门弟子的傲气，仿佛与生俱来，根本不加掩饰。
项凡的目光在那队伍的旗帜上稍作停留，蓝底之上，绣着白色的云纹徽记，正是白云宗的标志。
在骑马弟子之后，是三辆由三匹黑鳞马共同拉动的巨型车驾。车厢通体漆黑，用料考究，窗户上挂着厚重的帘布，将内里遮得严严实实，只能通过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时发出的沉重轰鸣，判断出里面装载的东西分量不轻。
项凡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如此大的阵仗，绝非寻常。他立刻联想到了坊间流传已久的一个传闻——白云宗与灵剑宗似乎早已暗中结盟，意图对燕岭山另一大宗门，圣灵宗发动宗门战争。
若传闻是真，这三辆马车里装的，恐怕就是发动战争所需的紧要物资，甚至……是某种威力巨大的战争法器。
项凡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旦宗门战争爆发，三宗所辖的万里疆域，必将生灵涂炭。届时，飞天遁地的筑基修士都可能成批陨落，其惨烈程度，绝非悠云谷那种小打小闹的邪修之乱可以比拟。他这样的炼气期散修，在那种大势洪流之中，更是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随时可能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希冀着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修真界的风，往往都不是空穴来风。
车队缓缓远去，项凡却没了继续品尝美食的心情。他迅速将桌上的灵食一扫而空，扔下灵石，快步走出了酒楼。
不管未来如何，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径直来到莫氏炼器工坊，准备取回那件被他寄予厚望的法器。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那名徐姓炼器师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
“项道友……”徐姓炼器师一见到项凡，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与歉疚，“我对不住你……唉！都怪我，都怪我多事！”
项凡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徐道友，可是炼器出了岔子？”
“岔子？何止是岔子！”徐姓炼器师一拍大腿，将项凡拉到工坊内一处僻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既有炫耀，又有说不出的憋屈，“道友，你可知，我为了将那两枚灵晶完美融合，在炼制时，动用了一点我压箱底的手段，顺手加了一些之前炼制高阶法器时用剩的边角料……”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狂热之色：“结果，我竟然炼出了一枚‘灵器胚子’！”
“灵器胚子？”项凡瞳孔一缩。
“不错！”徐姓炼器师激动地搓着手，“那戒指，已经拥有了凝结器灵的可能！只要日后以精血神魂温养，再辅以天材地宝，便有机会真正蜕变为一件灵器！道友，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它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极品法器，便是一两千灵石，都有人抢着要！”
项凡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然而，徐姓炼器师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可……可也正因如此，它被……被人给盯上了。”徐姓炼器师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干涩，“是汾铁原魏家的人，一位筑基家族的嫡系子弟。他……他看中了那枚戒指，亮明了身份，当场……当场就强行买走了。”
项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出了多少灵石？”
“一……一百块下品灵石。”徐姓炼器师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不敢看项凡的眼睛。
一百块灵石！
强买强卖！
项凡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并非是白芷玲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而是自己辛辛苦苦斩杀妖兽，费尽心力寻来灵晶，又满怀期待地等待了九个月的场景。
之前目睹白芷玲杀人夺宝，他虽心有戚戚，但终究是旁观者，感触远没有此刻来得这么深刻，这么刺骨。
当那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伸向自己，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时，那种被侵犯、被蔑视、被践踏的愤怒，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原来，这就是弱者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修真界最真实、最残酷的法则。
他没有对徐姓炼器师发火，因为他知道，这毫无意义。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徐姓炼器师被他这平静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他没有追问项凡想做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新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项道友，这是魏家留下的那一百块灵石，另外两百块，算是我莫氏工坊给你的赔礼。此事……是我们工坊失察，让你蒙受了损失，还请道友海涵。”
袋子里，还附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这三百块灵石，既是赔偿，也是封口费，更是莫氏工坊的态度——我们愿意出钱弥补你的损失，保住工坊的名声，但绝不会为了你一个无根无萍的散修，去得罪一个传承数百年的筑基家族。
项凡接过了储物袋，他理解，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修真界，知识与资源被上层牢牢掌控，散修想要出头，难如登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励志故事之所以能广为流传，正是因为它太过稀少，太过虚幻，是无数底层修士求而不得的一点念想罢了。
走出莫氏炼器工坊，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项凡面无表情地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口，打开了那个储物袋。
里面有三百块下品灵石和一张纸条。
他拿起那张纸条，缓缓展开。
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地址——“青竹巷，三十六号院”。
项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青竹巷，三十六号院。
那地方，离他自己的竹林小院，隔了不过三户人家。
还真是……巧了。
他将纸条收起，眼底深处，一缕毫不掩饰的杀机，如电光般一闪而逝。
看来，让魏家见识一下，什么叫“大大的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