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从东边的天空晃悠悠地爬到头顶,又慢吞吞地朝着西边滑落。项凡身下的地面被晒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杂的气味,他那三张洁身符依旧孤零零地躺着,无人问津。
偶尔有路过的修士投来好奇或轻蔑的一瞥,更多的人则是直接无视了这个角落里的“小透明”。
“妈的,一张都卖不出去?”他心里忍不住骂娘。这开市日的人流量是大了,可目标客户似乎都奔着那些看起来更“正规”的摊位或者店铺去了。谁会相信一个炼气一层、摆摊跟要饭似的家伙能画出合格的符箓?
他开始反思。问题出在哪?
首先,自己这形象确实太劝退了。修为低,年纪轻(看起来),摊位破烂,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符师。这年头,出来混,“包装”也很重要啊。
其次,符箓本身。虽然他确信这三张是成功的,但毕竟是新手出品,灵光黯淡,符文线条或许在行家眼里还带着生涩,跟那些老手画的或者店铺里卖的量产品比起来,卖相上就差了一截。
最后,价格。一块下品灵石一张,这是市场价,没错。但别人凭什么买你的?没名气,没信誉,还不打折促销,傻子才来光顾。
“得,看来今天这三块灵石是赚不到了。”看着人流也渐渐有了散去的迹象,继续耗下去无意义。
他麻利地将三张宝贝符箓收回怀里,又把那块破床单叠好塞进包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决定不再死守,而是去坊市里再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门路能搞点“快钱”。摆摊卖符这条路,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至少在他能提高成功率、拿出更有竞争力的产品之前,很难靠这个维持生计。
离开偏僻的角落,项凡重新汇入人流,这次他打算先做个观察者。
他看到几个同样修为低微的散修,围在一个收购妖兽材料的摊位前,为了一块獠牙、几根羽毛的品相和价格争得面红耳赤。也看到几个妇人模样的女修,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哪家的辟谷丹更便宜,哪家的布料更耐穿,顺便八卦一下坊市里某位管事的风流韵事。还有些汉子,则三五成群地蹲在墙角,一边啃着自带的粗糙干粮,一边吹嘘着自己上次冒险的“辉煌”战绩,或者抱怨着灵石难赚,日子难过。
生活不易,底层修士的奔波和辛酸,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逍遥自在,更多的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的疲惫和麻木。修炼?那似乎是灵石充足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项凡一路走,一路看,渐渐来到了坊市中心区域。这里的建筑明显更加气派,街道也更宽阔整洁。灵符阁、百草堂、法器轩、珍宝楼……各种店铺鳞次栉比,门面上都镶嵌着明亮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而“昂贵”的光芒。进出其中的修士,大多衣着光鲜,修为也普遍比外围的高,至少都是炼气中期以上。
项凡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脚步顿了顿,没敢靠近。这些地方,不是他现在能消费得起的。他甚至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修士,从珍宝楼里出来,随手就扔给门口的仆役几块下品灵石作为赏钱,看得项凡眼角直抽抽。人比人,气死人。他也注意到,一些散修拿着自己辛苦得来的材料或者低阶法器,想要卖给这些大店铺时,往往会被压价压得很低,脸上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剥削,无处不在。
“唉,还是得有实力,有本钱才行啊。”项凡心中感慨,默默转身,朝着相对冷清的坊市边缘走去。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靠近小溪河畔的区域。这里有一个简陋的码头,停靠着几艘破旧的小渔船。几个穿着短褂的汉子正在整理渔网,或者将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灵气、仅仅是肉质鲜美的普通河鱼搬运上岸,卖给一些专门收购食材的伙计。
项凡看到一个汉子,赤着膊,肌肉虬结,正费力地将一张大网从水里拖出来,网里只有几条小鱼在扑腾。他用的完全是蛮力,连最低级的引水术、聚鱼术之类的小法术都没见施展。
“当个渔夫?打点鱼卖钱?”一个念头在项凡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似乎是纯粹的体力活,不需要什么本钱,或许能赚点辛苦钱?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掐灭了。“不行!”他摇了摇头。且不说他这小身板能不能干得了这种重体力活,就算能,一天又能赚几个铜板?换算成灵石,怕是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这完全偏离了他的目标。他有“体验挂”这个金手指,潜力在于学习和掌握修仙百艺,而不是去做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苦力。制符这条路虽然艰难,但至少方向是对的,一旦成功率提上来,或者掌握了更高级的符箓,收益将远超苦力。不能因为眼前的困境,就放弃了长远的规划。
就在他准备离开码头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看起来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精悍的仆从。这位管事此刻正站在码头边,负着手,眉头微蹙,目光不停地望向下游,显得有些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特定的船只。
周围的普通渔夫似乎对这位管事颇为敬畏,都离得远远的,不敢打扰。
项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停下脚步,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远远地观察着。
又过了一会儿,一艘比其他渔船稍好一些的乌篷船,从下游缓缓驶来,靠向码头。船头站着一个皮肤黝黑、面容憨厚,但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的中年渔夫。
“李安,你可算回来了!”那位林管事看到船,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快步迎了上去。
被称作李安的渔夫嘿嘿一笑,从船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特制的、注满了清水的木盆,盆里,一条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淡淡粉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光泽的鱼儿正在悠闲地游动。
“林管事,幸不辱命!您要的香花鲮,总算是让俺给堵着了!”渔夫李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
“好!好啊!李安,这次你做的不错!”林管事凑近木盆,仔细看了看那条香花鲮,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显然极为满意。“这鱼品相极佳,我家主人肯定喜欢!”
说着,他毫不吝啬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三块亮晶晶的下品灵石,直接塞到渔夫李安的手里:“拿着!这是给你的赏钱!”
“哎呦!多谢林管事!多谢林管事!”李安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三块灵石,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连声感谢。三块下品灵石!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足够他一个月的开销了!
林管事小心地接过那个装着香花鲮的木盆,交给身后的仆从,又叮嘱了李安几句,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码头。
码头上,只留下捧着三块灵石、咧着嘴傻笑的渔夫李安。
项凡看着这一幕,眼睛微微一亮。机会!
他立刻快步走了上去,脸上挤出憨厚而讨好的笑容,趁着李安心情大好,从怀里掏出那两张还未卖出的洁身符,递了过去。
“这位大哥,恭喜发财啊!”项凡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小弟这里有两张张洁身符,刚学绘制不久,不成敬意,想跟大哥打听个事儿。”
李安正沉浸在获得三块灵石的喜悦中,突然被人搭话,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项凡递过来的两张黄符,又看了看项凡这一身落魄的打扮,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他掂了掂手里的灵石,心情极好,倒也没生气。
“洁身符?”李安接过符箓看了看,虽然灵光一般,但符文还算完整。打渔的天天跟河水鱼腥打交道,身上难免脏污,这玩意儿倒是挺实用。
“行吧,看你小子还挺上道。”李安随手将一张洁身符往自己身上一拍,只见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他身上沾染的鱼腥味和汗味立刻淡去了不少,效果还行。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另一张符收起,心情更好了几分,问道:“你想打听啥?”
“大哥,刚才那林管事要的香花鲮,看着可真漂亮,不知道……是在哪片水域捕到的?”项凡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光紧盯着李安。
李安闻言,嘿嘿一笑,也没隐瞒,毕竟捕鱼这事,除了运气,更看经验和水性,告诉别人地方,别人也未必能捕到。
“那玩意儿精贵着呢,也就那些大户人家才吃得起。至于地方嘛……”李安用沾着水汽的手指,朝着下游某个方向随意一指,“就在下游十几里外的‘丽水岛’附近,那片水域水草茂盛,容易藏好东西,不过啊,水也深,寻常人可不敢去。”
丽水岛!
“多谢大哥指点!”项凡再次拱手道谢。
“小事一桩。”李安摆摆手,扛起自己的渔具,哼着小调,美滋滋地离开了。
项凡站在码头边,望向下游“丽水岛”的方向,眼神闪烁,心思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