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谁道彼雏解笑人
至于钟洲一事,楚映笑原先并不想管,因为这桩案子,与亓晚书作为的其他几桩,目的完全不一样,以致于就连楚映笑一开始也没有把它往亓晚书身上想。
要不是林应弦非要掺和进来,或许,一直到钟洲在京兆府大牢无端暴毙,楚映笑也不会意识到,此事,也是出自亓晚书之手。
事实上,钟洲这件事,只是亓晚书的顺手而为,和他最主要的目的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他只是想给余怀因报当日在落霞山道上,受的那一剑之仇。
……连带着这一局里的邱秉山,都是他手中摆弄的棋子罢了。
小甲的信,在亓晚书启程前往长谣的半路上,被送到了赴十三手上,赴十三一手抓住送信过来的信鸽,一手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信筒里的纸条。
按照规矩,所有来信,都应该第一时间交给亓晚书过目,不过有些时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的来信,亓晚书会直接让赴十三代自己看。
久而久之,赴十三也就自己学会了甄别,有些时候,不需要亓晚书吩咐,他自己拿到了手就会拆开看,然后才去向亓晚书禀报。
当赴十三从信筒里取出纸条,转身欲驱马去到亓晚书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那纸条上带着一点殷红。
就是这一眼,让他犹豫了。
纸条上沾着殷红,赴十三再明白不过,那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想都没想,就打开纸条,看了起来,小甲的字迹他或许不认识,但连云路的字迹,赴十三是知道的。
而他手里的这封信,很显然,并不是出自连云路之手。
什么情况下,连云路才会让别人传信?
来不及多想,赴十三忙看了下去,信上的字迹很潦草,有几个字的最后一笔,是直接连着下一个字的,甚至还有断墨的情况,这说明书写之人在下笔的时候,情况很是危急,连沾墨的时间都没有。
信纸上其实只有寥寥十几个字——路线泄露,我等遇袭,殿下身边有宋佑淳的人。
看到前面半句话的时候,赴十三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皱了一下眉头,可是当他看到后半句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马车里,随风传来亓晚书的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信鸽,是谁来了信吗?”
赴十三闻言心脏一抖,回头时眼里的惊慌尚未退去,想也没想,开口就想要否认,好在他反应还算快,在出声之前,抿紧了唇。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道:“是。”说罢,低下头,以此掩盖住自己眼里的所有情绪,而后他驱车来到马车前,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马车旁边的一个护卫。
待那护卫接过缰绳后,赴十三直接从马背上翻身,如鱼落水一般,动作轻巧的落在了马车车辕上,他单膝跪下,面向马车车门,拱手抱拳,正要说话,一个念头忽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此事事关于淮音,要是殿下知道,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而殿下置之不理的结果,就是于淮音可能会命丧宋佑淳之手。
于淮音一死,殿下在这世间,就再没软肋,也没有什么能够逼迫殿下低头的了,更重要的,殿下会把于淮音的死,归咎到宋佑淳身上。
等于淮音死后,我还能继续在殿下身边,五年,十年,五十年……这辈子。他死后,殿下不会再有任何理由能赶我走。
这个诱惑太大,光是这么想想,赴十三就已经扛不住了,此刻的赴十三就像是被洗脑了一眼,他垂眸,捏紧手里的纸条,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他试探着道:“是少昊的来信,殿下要看吗?”
问完这句话的时候,赴十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亓晚书说看,那自己的死期,大概,就是真的到了。
不过好在,上天像是听到了赴十三的心声,亓晚书并没有要看。
亓晚书大概也是被少昊这三天两头就来一份信说些有的没的事情给搞烦了,一听到来信的人是少昊,他就本能的想扶额,“算了,说的什么?”
赴十三闻言,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正准备随口胡编一个理由,把亓晚书糊弄过去,却在开口的前一瞬,突然想到了那纸条里后半句话。
他在片刻的迟疑后,心里有了计较,他道:“他说,长谣现下比殿下当初计划的要安稳,问殿下有什么打算?是否需要他做些什么?另外,他还说……”
每一个字说出口,都让赴十三更加清晰的认识道,自己这是在欺骗亓晚书,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快的像是要爆炸。
他咽了一下口水,紧张的身上汗毛直立,额头也是直冒冷汗,好在,隔着面前的马车珠帘,亓晚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赴十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日里无异,他接着道:“说殿下的计划都被楚映笑识破了,会不会是有人将殿下的计划,提前告知了楚映笑。”
说完,不等亓晚书反应,赴十三就故作惊慌的样子,忙不迭抬头,看向马车里的亓晚书,做出了当下最适合的反应,他道:“殿下,这……”
亓晚书顿了片刻,然后声音从车厢里徐徐传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他说:“他这意思,是怀疑,我身边有别人的耳朵?”
赴十三想要去看亓晚书的神情,但又不敢抬头,生怕一不小心就对上亓晚书的目光,被对方看见自己眼里的慌乱和欺骗。
“他好像,是这个意思?”赴十三垂着眼眸,用余光偷偷瞄着珠帘后的亓晚书,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殿下,需要十三去查一下吗?”
“不用。”亓晚书想都没想,当即就拒绝了赴十三的提议。
赴十三大概也没想到亓晚书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一想到亓晚书身边可能会有宋佑淳的人,就控制不住的慌乱起来。
他想也没想,下意识就开口说道:“可、可要是,要是殿下的身边真的有宋佑淳的人,那殿下岂不是危险了。”
亓晚书闻言却是一愣,而后他皱眉道:“……为什么会是宋佑淳的人?”说完这句,他隐约察觉到赴十三有些奇怪。
他停了一下,喊:“赴十三。”
语气轻飘飘的,和平日里亓晚书喊他名字的时候,一般无二,可也不知道赴十三是因为隐瞒纸条的内容感到心虚,还是对于说谎欺骗亓晚书这件事,让他感到恐惧。
赴十三当即脸都白了,说话的声音也控制不住的颤抖,“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