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是梦非梦道不清（上）
余怀因一阵着急忙慌，竟是连自己右手掌心上的伤也忘记了，这才堪堪将那支白玉簪插|进发顶绾好的发髻上，屏风后便走进来几个侍女。
几人进来后由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侍女领着身后四五个侍女先朝余怀因行了个万福礼，然后依次在床榻两边站好，左右各两个。
余怀因注意到，她们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有洗漱用具，也有一整套的衣裳与配饰挂件。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侍女进来后看到已经下了床的余怀因，也不惊讶，脸上表情始终平平淡淡的，显然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见。
在她们进来之前，余怀因惊慌不已，可是现在见到她们后，却意外的镇定了下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隐约觉得，今日这种情况，他好像已经见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他蹙眉，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发生的情况感到熟悉，他试图回想着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四周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更诡异的是，这里明明到处都透着一股违和感，可他却潜意识觉得熟悉。
侍女们分立两侧后皆垂首低眉，脸上神情乖巧，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多做一件事，每人都本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在某一程度上，也让余怀因感到了些许安心，紧张的情绪也得到了几分缓和。
余怀因瞥了一眼那个为首的，发现她在衣着上虽与身后的那几个侍女无一致，但却与众不同的挽了个垂鬟分肖髻，还在头上簪了一朵粉色的珠花。
身为侍女，却能簪花，这说明她的身份应该不是那些招人使唤普通侍女。余怀因心下猜测，刚才在门外敲门并出声询问自己的侍女，应该就是她。
余怀因犹豫了片刻，顿了顿，想要开口询问她的名字，动了动嘴唇，哪知欲言又止，最后好不容易张开嘴，说出来的话却是“红霜”二字
唤作红霜的侍女闻声，并未察觉出余怀因的异样，闻言只是上前一步，朝余怀因略一欠身，应答道：“大人。”
这一问一答的两声，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他大脑里的开关，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刚才的一瞬间冲开了桎梏，汹涌而出的溢了出来。
下一瞬，很多记忆与片段都闪屏似的出现在余怀因的眼前，一幕接着一幕，也不管他看没看清楚，只出现那么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见。
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记忆冲击，疼痛是难免的，不过此时此刻，余怀因已经顾不上头疼了，因为那些在眼前闪现的画面，都清晰无比的印在了他脑子里。
他看着自己从淮水桥上坠下，被汹涌的河水吞噬；看见在白幡摇曳的灵堂上，一身玄色锦袍的代越站在棺材旁，与棺材里躺着的自己四目相对；
他看见了自己和亓晚书在回相府的路上，被姚紫芸追杀，危急关头，亓晚书将他一把推开，为他挡了一刀，殷红色鲜血从亓晚书的腹部流出来……
他还看见长谣城外，自己领着一众人渐渐走远，而城墙之上，代越的目光，却紧紧的锁住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神色复杂，却是温柔缱绻。
再然后，是虞风城城墙之上，他先看了一眼在自己对面的亓晚书，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扭头，朝城下的代越喊了一句什么，紧接着，毅然决然的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代越眼里那对漆黑如点墨的瞳仁蓦然骤缩，眼里一闪而过一丝难以置信，还有错愕与慌乱。
红霜站在一旁，见余怀因忽然没了下文，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哪知这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个好歹，只见余怀因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
她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余怀因的肩头，轻轻的摇了摇，边摇便轻声唤道：“大人，大人……”
如此几声过后，余怀因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来愣愣的看着红霜，神情仍有几分呆滞，片刻后方才彻底回神，然后忙别开脸，不敢看红霜，怕被瞧出异色。
他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然后转头，看着身边的红霜，问她：“可知今日殿下何在？”
红霜见他已经恢复，便退后两步，站回原位来，闻言微微颔首，语气恭谨的回答说：“大人忘了？殿下今日约了你临凤台。”
余怀因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忙点头，说：“对，我差点忘了。”然后对红霜笑道：“那就洗漱吧。”
红霜道是，然后扭头，朝分而立的几位侍女比了个手势，立即便有两个侍女会意，走上前将在床榻前的那扇山水屏风搬到了旁边，其余几名侍女则依次上前，服侍余怀因洗漱。
等衣服穿好后，红霜将一个玉佩替余怀因戴好，同时说道：“大人的手，可要再喊大夫来看一下。”
余怀因听了，便下意识的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自己被纱布包裹着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