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代越看着余怀因，狭长的凤眸里含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余怀因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时候，他只是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于相记性真好。”
此言一出，又一次把在场众人吓得低下了头，自发性一言不发的做起了鹌鹑。
那时候，包括谢无琊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代越会对余怀因做出什么惩戒来，但是直到代越把那碗秋梨膏喝完，他也没有说要拿余怀因怎么怎么样。
于是，秋梨膏一事，最后就这么被不了了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代越在花厅里对余怀因的那一笑，引发了什么不太科学的开关，当天夜里，余怀因就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冬季，或者，更准确点说，他梦见了庆临三十四年的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大雪纷飞，整个长谣城皆是银装素裹之景，屋檐下悬吊的冰柱如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琉璃，经由日光折射，四散成一道道彩虹。
在梦里，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正当他疑惑这是哪儿的时候，忽然一阵吸力袭来，把他直直的拉向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等他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大喊‘代越救命’，可一个字都没喊出口，大脑就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了。
一瞬间过后，大脑又忽然拥进来一大堆东西，像是又两个小人，在他脑子里又蹦又跳的，搅的他的头一阵阵的抽痛。
他痛呼了一声，抱着脑袋又躺了回去，不过没一会儿，那阵疼痛就慢慢的消失了，与此同时，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也随着疼痛一起消失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向床榻边的菱花窗。
彼时时辰尚早，天色还不太亮，只东方见一抹微曦，菱花窗半开着，有寒风混着细雪吹进来，细雪拍在他脸颊，一阵冰凉，将他仅存的几分睡意一瞬吹走。
眼神清明之后，余怀因看着四周的房间布局，忽然呆愣住，他坐在床上，扭头，透过那半开门的菱花窗外有一树寒梅，正凌然傲立在雪中。
凌寒独自开。
天上有琼玉碎碎坠，落地后，皆铺做地上的雪白细沙，又或是落在树冠枝丫之上，凝结成冰，寒梅殷红，白雪落在花瓣上，便作雪上红梅之景。
只这片刻的时间，菱花窗又袭进来一阵寒风，头顶上的幔帐在寒风的吹袭下微微摇晃的时候，余怀因还在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之中。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短暂的呆愣后，他转头，看着菱花窗外那一株寒梅，认真的开始沉思：自己的院子里，有种寒梅这种东西吗？
还没等他想通这个问题，右手的手掌心就忽然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本能的“嘶”了一声，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然后低头去看。
只见他右手上缠着雪白的纱布，最外层的纱布上，还有一小片暗红，余怀因盯着那一小片暗红，蓦然一怔，然后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停了停，渐渐地，才退下去的那一抹怪异的感觉，此时又冒了出来——他的手，不是伤在手臂上吗？
不过下一刻，他又疑惑了，这个疑问变成了：我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正当他疑惑不解之际，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有人在外面轻声喊：“大人，可是醒了？”
余怀因茫茫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被床榻前一扇山水屏风所阻，而屏风后，隐约可见一方圆桌，桌旁是四个绣墩。
他扭头，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见雪白的墙上，挂着四五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字画，字迹飘逸，苍劲有力，画作传神，意境深远；
而角落里，则摆着两个花架，架子上，是两盆绿植……不知道是不是余怀因的错觉，他忽然觉得，这房间的摆设，有些眼熟，好似以前，在哪里也看见过。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许是没有得到回答，于是不死心的又敲了两下门，“叩叩叩——”，语气恭敬道：“大人，奴婢们进来了。”
说罢，伸手推开房门，向身后招了招手，然后带着身后四五个穿着打扮一致的侍女，依次踏进屋内。
余怀因反应慢了半拍，听见侍女说要进来，他下意识就说了句：“等一下！”不过还是迟了，那边侍女已经推开了门。
情急之下，余怀因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抓起旁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然后下床，匆匆忙忙给自己套了鞋袜，紧接着随手用床边的一支白玉簪挽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