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欢天喜地的滚了
“代越已经到江城了。”说完这句,亓晚书似乎叹息了一声,只是声音太轻,容易让听到他这声叹息的人觉得那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而垂眸,自上而下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赴十三,声音依旧很轻,听不出任何喜怒,道:“你知道吗?十三。”
“什、什么?”赴十三怀疑自己幻听了,甚至觉得自己此刻是在做梦,他一脸惊愕的看着亓晚书,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乱。
亓晚书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很快移开目光,接着阖上眼睛,并没有要把一句话重复两遍的意思,只是道:“把他找出来吧。”
赴十三还没从听到代越不知何时到了江城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觉得这简直就荒谬极了,少昊不是说代越在长谣吗?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江城。
可消息是亓晚书说的,他情感上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亓晚书,可理智上,又觉得这不可能,在信于不信的拉锯中,赴十三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俯下身,以头触地,不轻不重的磕了个响。
“十三遵命。”
亓晚书“嗯”一声,算是应答,停了一下,想起今天在街上碰到华山的事情,就当时华山的那个情况而言,他看到华山的第一眼就觉得违和。
回来之后,亓晚书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违和,直到刚才,他才终于想明白了,华山出现在街道上这件事,本是就已经很违和了。
况且,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那么鼓一包,看着也不想是干粮之类的东西啊,那么里面装的会是些什么呢?
这般想着,亓晚书略一沉吟,而后轻启薄唇,对赴十三吩咐说:“我今天见到那个带走于淮音的高个男人了,他们肯定藏在城中的某个地方。”
从亓晚书的口中,听到华山此人,赴十三愣了一下。
虽然当时赴十三只追着在他前面的一个高守,但他依稀知道,高守和辜时雨,应该也在追着一个什么人,现在听亓晚书这么一说,他立即反应过来,高守和辜时雨他们追的,恐怕就是华山。
只是可惜,自己既没追上高守,或是从他口中探知到一些情报,也没把华山逮到,进而找到不知道藏哪儿去了的余怀因,哄殿下开心。
反而在窄巷里,被高守和后来和辜时雨,联手打了一顿,要不是黑衣护卫们及时赶到,依他们之间的恩怨,他大概会被两人打的很惨。
想到这,赴十三有些讪讪然。
亓晚书没注意到赴十三的异常,他接着道:“你派人去查一下那人今日的行踪,我要知道,他是在哪里出现的,走的什么路线,去了哪里,还有,跟谁说了什么话……”
说到这,他停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榻前跪着的、因为被离自己仅有两拳之距的火盆熏烤得整张脸都透露出一片不正常的红色的赴十三。
赴十三长得其实还算清秀好看,五官也立体,只是他的皮肤因为常年在外替亓晚书往各处跑腿传信,他自己也不会想着说要遮一下,所以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有些偏小麦色。
但这点瑕疵并没有把他的俊朗掩盖完全。
这不是是亓晚书印象中的赴十三,相差有些大,亓晚书甚至怀疑赴十三是不是别人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给他的赴十三来了个偷天换日,把真的换走了。
本来要说的话,也因为赴十三这张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脸,难得的噎了一下,亓晚书顿了顿,强行让自己恢复如常,这才才重新开口。
他说:“十三,你听明白吗?我说,我要知道全部。”
赴十三还以为亓晚书不准备把自己留在他身边了,毕竟他近段时间,好像总是在做错事和完不成殿下交给他的事情之间徘徊。
听到亓晚书还愿意交代他办事,他简直欣喜若狂,又惊又喜,他忙点头,好像慢上一瞬,都会重新被亓晚书打进地狱,说话时,连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说:“是!!”说着想也不想,就要从地上站起来,去给亓晚书查华山今日的行踪,可在临起身的那一刻,又突然停住了。
……话是欢欢喜喜的应了,可此时的赴十三却好像并没有打算起身。
亓晚书见他不动,还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偏头,目光淡淡的扫了人一眼,赴十三一直跟在亓晚书身边,又是武人心思,爱恨都分明,他心里存了多少心思,向来瞒不过亓晚书。
所以他只看一眼,就能猜到了赴十三此刻的心里在想什么。
别看赴十三除了在亓晚书面前的其他任何时候都冷着一张脸,也不爱说话,不爱笑,除了绝对忠诚于亓晚书,他似乎没有任何可为人称道的优点了。
可在某些时候的某些方面,赴十三其实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
这话不是贬义,他是真的单纯,单纯到不辩是非,不问对错,只要是亓晚书说的、要他做的,他能不问缘由的去执行。
而这些,仅仅只是因为,幼时祁安帝把他领到亓晚书面前,并告诉他,‘这就是你要生命保护的人。’他就真的用自己的性命,护亓晚书至今。
再比如,因为曾经亓晚书交代他去办一件事,因为种种原因,这件事情最终没办成,得知消息的亓晚书很生气,对赴十三一向宽宥的他,破天荒罚赴十三跪了六个时辰。
赴十三自知有错,咬着牙,硬生生挨过了六个时辰,然后一整天没能从床上下来,亓晚书就算再气,看到这副样子的赴十三,也起不起来了。
自那以后,赴十三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个真理,他默认,要是自己事没办好,惹了殿下生气,依事情的严重性,罚够相应时间的跪,就能得到亓晚书的原谅。
……就像现在这样。
今天亓晚书从外面回来,赴十三二话不说,就在他面前跪下了,亓晚书都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半句废话也不说,直接就问:“说罢。我听着。”
于是赴十三就把今天遇到高守和辜时雨他们的事情说了,末了道:“是十三无能,没能把人抓回来,请殿下责罚。”
亓晚书当时正因为护卫们跟丢了华山而恼怒,如今又听到赴十三说还跟丢了辜时雨,更气了,不轻不重的踹了人一脚,然后就不理他了。
赴十三便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出杵在那,直到夜半三更。
半晌后,亓晚书到底还是对赴十三这一根筋似的执着选择了妥协,他看着仿佛真的要跪到天亮的赴十三,无奈的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赴十三闻言,目光动了动,他抬眸看着亓晚书,眼神深处藏着小雀跃。
亓晚书更无奈了,道:“是,殿下原谅你了,滚出去吧。”
赴十三激动的无以复加,艰难的把像是扎满了银针的膝盖从地面上拔起,然后一瘸一拐,欢天喜地的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