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谁说君王不早朝
通往大殿的长廊上，几个宫女手持器皿，鱼贯而行，步子婀娜且端庄，与长廊对面一行手持长戟的侍卫迎面而行。
当两行人眼看着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身着赤黑朝服的于丞相从宫女们身后跑了上来，侍卫们率先看见人，当即站定，准备行礼。
宫女们随后也反应过来，侧立在旁，低下头去，待脚步声近了些，两行人不约而同的开始行礼，可是，还没来得及等他把行礼的姿势摆好，一阵风从身边吹了过去。
他们或许意识到了什么，但谁都没有马上抬头看，约莫过了三秒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抬头，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于丞相。
于是乎，顺着于丞相刚才跑的方向，侍卫众人齐齐扭头向后看，宫女们抬头往前看，然后，他们看见，于丞相正拼命往大殿方向跑。
宫女们：“……”那个传说中无论什么情况都神态自若、从容不迫的于丞相呢？
侍卫们：“……”那个传说中遇事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于丞相呢？
宫女*侍卫：“一定是我的错觉。”
……
余怀因用了很久以前某次被老师抓着去参加学校校运会跑一千米时的那种速度和毅力，一路跑到了殿前，却没有马上进去。
此时，文武百官皆已由午门而入，至大殿中，侯圣驾。所以，除了那几个守在大殿外四周的几个侍卫，倒是没别的人过来打扰。
这给了余怀因几分喘息的时间。
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腰，不住的喘息，上气不接下气，直感觉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又干又涩，像是要冒烟了一样。
守在殿门前的几个侍卫先是被他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现在见他这幅要断气似的模样，更是张大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离余怀因最近的一个侍卫率先反应过来，然后满脸的诚惶诚恐，就要跪下去行礼，被余怀因带着喘息声，有气无力的一个“慢”字，吓得不敢动弹。
余怀因又喘了几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扶腰的手，指着几步之外，那个保持着那个要跪下去的动作，一动不动的侍卫，说：“免、礼。”
这句话，是说给那要行礼的侍卫的，也是说给这殿外其他几个侍卫的。就在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侍卫要行礼的同时，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了。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余怀因说的时候，竟也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可见他此时呼吸多有不畅。
那侍卫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左右，见大家都面面相觑着起身了，他便也犹豫着慢慢起身，只是仍低着头，不敢看余怀因。
现在这个时候，余怀因也没这么多闲工夫去管他们怎样，将气喘匀了些，又看了看有没有把衣服跑乱，觉得没什么异样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向前走。
威严的大殿，龙椅之上，代越还没来，但这个时候，已经很迟了，所以当余怀因跨进大殿的时候，原本还有一些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随后，不出意外的，他迎来了这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们向他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或惊讶、或愕然、或惊恐、或疑惑……不一而足。
他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来了一遍吐纳之法，将自己的呼吸调到了正常频率，然后步履从容、又庄重端正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右侧第一位。
从古至今，便有以右为尊的说法，西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站这个位置，自然也是理所应当，实至名归的。
慢慢的，开始有人和他打招呼，玩笑的语气，别有用心的话语，他说，于相今日可是迟了。
这人会这么说，是因为于淮音上朝的时候，虽不算第一个，但也绝不会这么晚。诚然，这话对余怀因是有用的，他心里倒是有少许波动，但面上却礼貌而疏离回应。
只一句话，一个字，嗯。
对方闻言沉默。
余怀因也不再说话。这倒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而且于淮音本人在应付朝中百官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怎么爱说话，性情偏淡漠。
故而，朝中与于淮音交好的人，屈指可数。
没人说话以后，四下再次安静下来，气氛一阵尴尬。
又过一会儿，左侧队伍里，一个两鬓染了银丝、但看着不过四五十岁，仍是一副精神奕奕模样的人对着余怀因这边遥遥作了一揖。
余怀因知道这是要搭话的准备动作，如果可以不理会的话，他定是会假装看不见的，但此时此刻，不行，很不行。
因为于淮音虽然与人交往淡漠，但并不拒人，有来有往，是最基本的一条。所以他侧身，向那人回了一礼。
礼毕的同时，余怀因听见那人开口说话了，他不禁在心里道一句：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那人朗声道：“昨日丞相府上之人将于相误食毒物导致昏迷一事，误传成于相暴毙，闹得整个长谣城人心惶惶，今日见于相面色红润，并不不对，想来，于相已无碍了。”
闻言，倒是余怀因愣住了，他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但看着人的眼神却不一样了，他原以为，这人是敌军，是来发难的；
来问他，于淮音你不是死了吗？都装棺材里了，怎么突然又出来蹦跶了，死而复生？我看是妖邪魔物什么的化身吧……诸如此类。
却没想到，这人不止没说他死而复生的事情，而是直接将他“曾经死亡”这件事都抹去了，直接说是消息错了。
他看着对方，对方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模样看着是凶了点，但于淮音确认，他是友军，最起码，在“于淮音”死而复生这件事，他是站自己这边的。
斟酌了一下，余怀因正准备开口回答，龙椅之上，盛易德的声音却高声喊了起来，“皇上驾到——”
此话一出，百官当即肃立原地，表情严肃。
代越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头顶冕冠，前后各垂十二旒，将他俊逸的脸庞遮挡些许，他行至龙椅之上，而后，缓缓落座。
百官行礼朝拜，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衣冠拜冕旒，三呼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