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半晌没有说出话来。邱月仙眼神中疑惑更甚,向前踏上了一步。
姜生下意识后退,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插进两人中间,一把攥住了邱月仙的手——正是杨登。
杨登一脸的兴奋,看着诧异的邱月仙,“邱小姐!您是邱月仙,邱小姐吧?!”
邱月仙的注意力被杨登完全吸引了过去,“你是……?”
说着,邱月仙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杨登一脸的狂热,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是你的歌迷!邱小姐,我喜欢您很久了,没想到能在这和平饭店遇见!”
“哦,是么,那确实很巧,呵呵……”邱月仙没想到在这里有人能认出自己,干笑着附和着,费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但眼中的怀疑却并没有完全打消。
眼看邱月仙把手抽走,杨登依旧是一脸狂喜,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邱月仙的照片——正是顾天民交给他的。杨登拿出照片,又抽出一根钢笔,兴奋地递到了邱月仙面前。
“邱小姐,能否麻烦您,给我签个名?”
看到杨登掏出了自己的照片,邱月仙终于相信这是自己的歌迷,嫣然一笑,将自己名字签到了照片上面,递还给杨登。杨登兴奋接过,邱月仙见状,疑虑尽消,转身离去,全然将姜生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眼看邱月仙走进电梯,杨登这才松了口气,此时,姜生探头探脑地来到他的身边。
“师父,多亏了你,要不我该露馅了。”
杨登敲了姜生一个板栗,“别废话,赶紧跟上。这邱月仙不在房间里等黄忠良,出门做什么?”
姜生闻言,赶忙冲向电梯,被杨登一把拽了回来,“傻啊?!走楼梯!”
杨登和姜生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和平饭店正门。姜生正要出门,又被杨登一把捞回了拐角处,姜生还没开口,杨登便向他使了个眼色,顺着杨登的目光看去,邱月仙正站在门口左右观瞧,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多一会,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听到邱月仙身前。邱月仙轻车熟路地拉门,上车。只留下杨登和姜生面面相觑。看着吉普车扬长而去,杨登对着姜生努了努嘴。
“别愣着了,追啊!”
说罢,杨登冲出了门,和姜生跨上自行车,紧随着吉普车跟去。
吉普车车速飞快,一路鸣笛,丝毫不顾路人的白眼和叫骂,杨登和姜生两人蹬得气喘吁吁,这才勉强吊在吉普车后面。眼看两人就要蹬不动时,吉普车靠在黄浦江边,终于是停下来了。
黄浦江边人迹寥寥,杨登和姜生也不敢贸然靠近,生怕打草惊蛇,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邱月仙竟自拉开车门,走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主驾驶的门也被拉开,出来的正是淞沪监狱的监狱长,黄忠良。
杨登远远地看着两人携手走到黄浦江边,邱月仙娇嗔地捶着黄忠良的胸口,似乎有所埋怨,而黄忠良却是满面堆笑,将一条珍珠项链,戴到了邱月仙雪白的脖颈上。
邱月仙戴上项链,喜不自胜,而黄忠良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游走起来。不一会儿,邱月仙便浑身瘫软,任由着黄忠良将她拖进了汽车后排的座椅中。没过多久,吉普车便微微震颤了起来。
杨登和姜生面面相觑,表情古怪。半晌,杨登才挤出来一句。
“好家伙,怪不得好好的房间不住了。玩儿的是真花啊……”
“师父,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捉奸捉双,办他们!”
说完,杨登拉住姜生,蹑手蹑脚地往吉普车方向摸去。两人来到车边,透过车窗向内望去,只见此时的邱月仙坐在黄忠良身上,旗袍上半身已被解开,她的肩膀裸露在外。黄忠良此时只穿着背心裤衩,紧紧搂着邱月仙,双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杨登见状,对姜生打了个手势,姜生会意,绕到了吉普车的另外一侧。眼看姜生准备完毕,杨登直起身子,轻轻敲了敲车窗,露出一个笑脸。
“啊!”
邱月仙看见杨登紧紧贴在车窗上的大脸,吓得尖叫起来,黄忠良也被吓了一跳,注意力完全被杨登吸引。趁此机会,姜生一把拉开车门,一把拽出黄忠良,掼到了地上。黄忠良被摔得七荤八素,正自发蒙时,姜生掏出腰间的绳子,三两下将黄忠良捆了起来。
而此时,杨登也如法炮制,绑住了邱月仙,二人合力,将邱月仙和黄忠良塞到了后座中。杨登看两人被捆住,长松了一口气。
“完活儿!”
黄忠良看着杨登,破口大骂,“小赤佬,你们好大的胆子!赶紧把我放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小心我弄死你!……”
杨登“啧啧”了两声,也不跟黄忠良多废话,从黄忠良脚上扯下一只袜子,塞进他嘴里。这才转头对邱月仙笑道。
“邱小姐,又见面了。”
邱月仙这才看清杨登的脸,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是冲着我来的?”
“聪明。”
“是张志恩派你们来的吧?他给你们多少钱?我出两倍,不,三倍!……”
杨登摇了摇头,也不顾被堵上嘴的黄忠良发出的阵阵低吼,手向邱月仙摸去。邱月仙见状,不闪不避,身子反倒是迎了上去,脸含媚笑道。
“英雄,你要是喜欢这口,我也不是……”
话没说完,杨登从邱月仙的兜里摸出一张手绢,在邱月仙错愕的眼神中,塞进了她的口中“对不住了,三太太,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
邱月仙满脸通红,嘴里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杨登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对着姜生吩咐道。
“你看好他们,我去找咱们的金主。”
“去哪?”
“百乐门。”
说罢,杨登略一思索,又褪下了邱月仙的手镯,拿起了黄忠良的手表,将两样物事揣进兜里,扬长而去。
杨登将自行车停在离百乐门很远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俨然一位出门散步的绅士,施施然走进了百乐门。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座不夜城……”
百乐门正前方是一个舞台,台上有浓妆艳抹、身穿亮片旗袍的歌女正在唱着《夜上海》。歌女身后站着五个伴舞女郎,露着白花花的大腿,跟随音乐节奏整齐划一地跳着康康舞。角落还有一支爵士乐队进行伴奏。
舞台对面的场地里,摆放着十几张圆桌,桌前坐着吃饭、喝酒、看表演的客人们。但此时还并未坐满。
杨登走到吧台边坐下,一名调酒的服务生从吧台后靠近,礼貌地向杨登询问道。
“先生喝点什么?”
“一杯威士忌,加冰,谢谢。”
“好的,稍等!”
调酒服务生把一杯加冰威士忌放在杨登面前。杨登轻轻啜了一口,将杯子放下,和服务生搭起话来。
“兄弟,跟你打听点儿事儿?”
调酒服务生一边擦拭空杯子一边回答,“您说?”
“张老板在哪个房间?”
“哪个张老板啊?”
杨登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视着自己这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掏出一张钞票,压在酒杯底下,向服务生推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张志恩老板。”
服务生不动声色地接过钞票,揣进裤兜,又递给杨登一杯威士忌,眼睛也不看他,低声说道。
“张龙头的包房在二楼,不过现在时间还有点早,他一般九点钟到。”
杨登点了点头,服务生拿起空酒杯离去。
杨登看了眼手表,时间距离九点还早,难得来此地放松,杨登找了角落处一个沙发,一边啜饮着威士忌,一边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夜总会内形形色色的人们。
台上的舞女们换了一副装束,手中拿上了一副黑色的羽毛扇,风情万种地迈着舞步,声音软糯柔媚,唱着《夜来香》。夜幕渐渐深沉,百乐门中寻欢作乐的声音也逐渐增大,吵得杨登皱紧了眉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首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杨登再次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接近九点,杨登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百乐门的大门。随着墙上挂表的整点报时声响起,杨登有些紧张,正在此时,百乐门大门被一把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张志恩,而是一名穿着洋装的年轻女孩。
女孩一身洋装,留着齐耳的短发,美丽、时尚,脸上挂着不羁世俗的自信飞扬,在浓妆艳抹的舞女们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活力清爽。而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与她一样打扮的女学生。
女孩不顾在场众人惊诧的目光,冲上舞台,走到乐队旁边,单手按住了架子鼓的铜片。演奏声戛然而止,一众舞女也察觉到异样,停了下来,看向女孩。女孩丝毫不以为意,环顾四周,说道。
“都停下!你们先下去,我们要用一下舞台!”
说完,女孩也不管众人答应不答应,回头招呼女学生们。
“等什么呢!都上来啊!”
众人都愣住了,这时,在台下看场子的打手率先反应过来,冲上舞台。
“你干嘛的?!还不赶紧给我滚下去!”
女孩瞥了一眼打手,有些奇怪地反问,“你要打我?”
打手也被女孩反问得一愣,“打你算轻的,再跟老子废话,别怪……”
就在这时,夜总会的吴经理这时冲上舞台,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打手的衣领,照着他的后脑就是一巴掌,“你要打谁?!找死啊!手给你剁了信不信!赶紧滚下去,看你的门!”
一边骂着打手,吴经理一边打着手势,示意乐队和舞女下台。其他人不明所以,陆陆续续从台上走下,驱赶走了众人,吴经理才回头,一脸苦笑看向女孩,“大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被称作大小姐的女孩没搭理吴经理,径直走到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给观众解释。
“不好意思各位嘉宾,今天晚上百乐门原定的节目取消。我们即将为大家表演独幕话剧《玩偶之家》,改编自易卜生的名剧,敬请欣赏,表演结束后,还请大家多提意见!”
等女孩介绍完,她的同学们这才敢走上台,开始在舞台上摆放起了道具。旁边的吴经理一旁陪着笑,却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底下的宾客见到这一副奇景,议论纷纷。
杨登同样是一脸的状况外,招了招手,叫来刚刚的服务生。
“这什么情况?百乐门什么时候这么高雅了,还演起了话剧?”
服务生看了一眼台上忙活的学生们,半讽刺半嫉妒地说了一句,“张大小姐一句话,别说是演话剧,演京剧都可以。”
“张大小姐?”
“张龙头的独女,听说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
杨登点点头,张心怡的名头她也有所耳闻,是张志恩与他的已经亡故的发妻所生,生性叛逆,就连堂堂的青帮大佬,也对自己的女儿无可奈何,早早地将她送到了国外留学,今年才重新回到上海。杨登虽然对这千金大小姐的事迹有所耳闻,却没想到竟真的在自己办案的时候撞见,心中觉得颇为荒谬,不过好在张志恩也没到此处,杨登索性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起了热闹。
这时,舞台的灯光变暗,话剧表演开始。一名男同学扮演托伐·海尔茂,坐在舞台的一个单人沙发里看报纸。张心怡扮演娜拉,手里拿着几包刚采购的东西上场,开始表演了起来。
张心怡和同学们演得倒也算活灵活现,只是台下观众却少有捧场的兴致,有观众在打着哈欠,有人已经开始离席。只有杨登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心怡,微笑自语。
“女儿在百乐门演话剧,三姨太和监狱长搞外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青帮老大也不例外。”
随着杨登喝完酒杯里的威士忌,台上的戏剧也演到了尾声,张心怡和一个男同学,在台上做着最后的诀别。
“娜拉,难道我永远只是个生人了?”
“托伐,那就要等待奇迹中的奇迹发生了。”
“奇迹中的奇迹?”
“可是我已经不相信世界上有奇迹了!……再见!”
张心怡拉开门,“呯”的一声关上。男同学瘫坐在椅子里。
杨登见状,摇了摇头,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此时参加演出的同学纷纷走上舞台,张心怡拉着大家一起谢幕。台下响起零零星星的掌声。张心怡并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向台下询问道 。
“谢谢大家观看我们的演出!不知道大家是否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们现场交流一下!”
下面的宾客面对张心怡的询问面面相觑,半晌,方才有一个宾客实在按捺不住,大声地向台上喊道。
“我有问题!”
“快请讲!”
“你们演完了么?演完了下去,刚才的舞还没跳完呢!”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开始鼓噪起来。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正是酒过三巡的微醺时候,众宾客也都是些混不吝的人物,喝了些酒更是不愿意管台上的张心怡是什么来头,叫好的叫好,吹口哨的吹口哨,更夹杂些不怀好意的阴私言语,让本来面带微笑的张心怡,脸上的表情渐渐绷不住了,气得柳眉倒竖。
“亏你们还算上海的上流人士!难道就只知道唱歌跳舞,完全不关心女性,不关心当代社会么?”
张心怡愤怒地质问众人,却不料马上有人接茬,“我关心啊!刚才那姑娘的大腿,真白!”
众人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起哄声和嘘声四起,张心怡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平日里被张志恩保护的极好,走到哪里认识张志恩的人都给她几分面子,何曾想过不提父亲的名头,自己竟然受到这般奚落,一时间脸色有些涨红,指着台下想骂些什么,但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这时,杨登站起身来,高声对台上喊道。
“我有!”
张心怡听到杨登的声音,终于舒了一口气,赶忙道,“好,您请讲!”
杨登看着张心怡,侃侃而谈,“我觉得你们这出戏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接地气,这出戏讲的是西方女性的处境,和今天中国的情况是有很大差异的。我不知道您是否看过鲁迅先生发表在《申报》上的文章,叫《娜拉出走之后》。他认为,在今天中国这种环境下,女性像娜拉这样离开家庭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饿死,一种是堕落。”
张心怡本以为自己遇到了知音,没想到杨登一上来便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心中气闷,忍不住开口反驳,“我认为鲁迅先生过于悲观了。”
“悲观?小姐,这是现实。”
“我看到的现实,并非如此。”
“没错,但那是您看到的。看您的谈吐、见识,一定家境优渥,父母宠爱,受过良好的教育,平日里家人宠爱备至,交际来往的不是饱学之士,就是富贵人家。您自然不会知道,在今天的中国,有多少女性受过教育,也并不会知道,有多少女性,像您一样天真幼稚,离开了家庭之后,好一些的成了富商权贵的情妇,但更多的,是沦为了赔身卖笑的娼女!”
张心怡有些被杨登的话激怒,但看着杨登清澈的眼神,张心怡知道,杨登并不是故意冒犯她,强自压下怒火,说道。
“先生,我没有您说的那么高贵。世间是非清浊,也并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颠倒。”
“不会?你能在全上海最大的夜总会演话剧,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谁也惹不起的背景,一个让你能养尊处优、在外泛泛空谈理想的父亲!小姐,你的情况并不能代表中国大多数女性,女性独立要有社会的宽容,要有经济自立的基础,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
“你认为那是空谈,我恰恰认为那是一种理想!”
“理想?好,小姐,我祝愿您永远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杨登优雅地对张心怡点头示意,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心怡看着杨登,忍不住问道。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能报个名吗?”
杨登笑着摆摆手,“萍水相逢,姓名什么的,也不必问了。张小姐,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张心怡还没来得及说话,百乐门的大门又被推开,一个面相中正,留着两撇胡子、腰身笔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浑身透着阴冷、说不出具体年龄的男子,正是青帮大佬张志恩和他的贴身保镖钟阿七。
张志恩看着宾客稀稀拉拉的场子,有些疑惑,看向迎上来的吴经理。
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吴经理苦笑着,示意张志恩往台上看,“刚才大小姐在台上演话剧,走了不少客人。”
张志恩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拍脑门,“演话剧?”
说罢,张志恩大步走向舞台,张心怡看到自己的父亲,大方地打起了招呼。
“爸!你来了!”
面对女儿,张志恩丝毫没有青帮大佬的威严,“心怡,你在这闹什么呢?怎么还演上话剧了?”
听到二人以父女相称,刚刚起哄的客人面露惊惶,三三两两地起身走出百乐门。张志恩看见,愈发无奈,“你看你,吓跑了多少客人?”
张心怡面对老父亲的责怪,丝毫没有自责的意思,“那明明是你吓跑的!再说,你不是说我可以随便用这儿的舞台的嘛!”
“我说的是白天,白天没有客人的时候,你随便怎么排练都行!”
“爸,咱们演的是话剧,怎么能没有观众嘛!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那个什么演那个什么布偶戏的嘛!”
“那是话剧!《玩偶之家》!”张心怡不满地瞪了张志恩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老粗……”
张志恩被张心怡噎得说不出话,用手指了指她,却又不能发作,“你……你演完就给我回家!”说完便转身上楼。
张志恩和钟阿七走向楼梯,而另一侧,杨登也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跟着张志恩和钟阿七,杨登来到了百乐门的二楼。走廊空无一人,张志恩和钟阿七往最尽头的房间走去,两人的说话声回荡在空旷的廊壁,传进杨登的耳朵。
“这次的事情,你做得漂亮。如果我们能成功拿下法租界的码头,三分之一的上海,便是我们的了。”
钟阿七面对张志恩的赞赏,依旧是面无表情,嘴里只吐出三个字。
“张啸林。”
张志恩冷哼一声,“那个老家伙,有什么招数,我接着便是了。”
“出头鸟,不好当。”
“出头鸟当然不好当,但如果当成了,那便麻雀变了凤凰,是一飞冲天的机会。阿七,我问你,狮虎同笼,同争一兔,最后会发生什么?”
“二死其一。”
“没错!眼下时局动荡,我和张啸林必然只有一个能在上海滩立足,既然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为何我们不能占得先机?枪打出头鸟不假,但还有句老话,叫先下手为强。”
老家伙,还有点见地,就是这洞察时局的本事,是一点没有用到自己家人身上,杨登暗暗腹诽,探头看着两人,脚下一个没注意,皮鞋在地毯上磨出一声轻响。杨登吓得赶紧缩头,但张志恩和钟阿七似乎并没有听见,接着向前走去。杨登这才松了口气。
走过二楼的盥洗室,钟阿七停住脚步。
“厕所。”
“好,抓紧时间。”
张志恩继续向前走去,钟阿七则走进了盥洗室。杨登见状,悄悄跟了上去。然而刚走到盥洗室门边,一只手突然探了出来,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杨登猛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