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对峙
肥布2023-02-19 09:264,296

施美琳身边几名密探闻言,连忙快步向五号追去。五号本自快步前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身形微微一停,却没有回身,反而是加快了脚步,快速向连接舞台和后台的通道跑去,施美琳见状,大喊了一声,“追!”手下众人听到号令,一窝蜂一般向五号冲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枪响,从众人身后传来。包括施美琳在内,众人瞬间站住,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只见熊华辉站在后台通道的另一端,高举着手枪,枪口隐约飘出一缕青烟,在后台的灯光下,泛着柔弱却又带铁血意味的光晕,将警备司令部的众人震慑在原地,一时间不能动弹。

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事,熊华辉微微一笑,举起了枪。警备司令部众人连忙从腰间拔枪,然而就在这一阵忙乱之时,熊华辉竟然丝毫没有射击的意思,而转身就向五号离开的相反方向跑去。

众人见状,不假思索地向熊华辉的方向跑去,正在此时,施美琳突然伸出手,拉住旁边两名手下的衣领,“你们,跟我追这边的!”

说罢,施美琳拔出枪,转身向着五号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舞台上,顾天民正在台上进行着自己的表演。这是一个大变活人的魔术,正当他准备钻进事先准备好的柜子时,突然后台一声枪响,传到了他和所有观众的耳中。

顾天民虽然不知道后台的情况,但却知道交接的任务一定出现了不可控的变数。而此时,后台与舞台的通道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天民回头一看,正是五号。

顾天民见到五号,心中便是一紧:他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眼下首要的任务,不再是那批钻石,而是如何保护五号的安全。想到这里,顾天民一脸惊慌地看向五号,跌坐在地,口中大喊道,“杀,杀人了!”

席间的观众刚刚听到枪响,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到顾天民杀猪般的一嗓子,顿时骚乱了起来,开始不顾一切地往门口涌去。

五号马上明白了顾天民此举的含义,扭身跳下了舞台,冲入观众席。正在此时,施美琳也从后台冲了出来,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施美琳眉头紧皱,一把拽住顾天民的衣领,“刚才从后台出来的人呢?”

顾天民颤抖着伸出手,指向观众席,“跑了!”

施美琳看着混乱的观众席,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带人往里冲去。但虽然施美琳身手不错,可毕竟还是一介女流,身边只带着两名下属,如何能穿过此时已经慌不择路的混乱人流?三人刚刚挤进去,就不知被谁推了出来,三番两次之后,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的施美琳气喘吁吁地站在人群末尾,和她两个脸上已经挂了彩、浑身更加凄惨的手下,绝望地看着渐渐消失在门口的人流。

此时的后台,熊华辉快步在长廊中奔跑着。天蟾大剧院的后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刚那几分钟之间里,熊华辉已经数次遇险。熊华辉心知,和范子宁不同,施美琳这个颇有背景的科长,能力不可小觑,此时后台通向剧院外的出口,肯定已经有警备司令部的人严防死守。靠在墙角处,熊华辉将弹夹倒出,清点了一下子弹,又将枪上膛:无论作为一个军人,还是特科的一份子,熊华辉都不会用坐以待毙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纵然冲不出去,他也会为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子弹。

此时的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熊华辉深吸一口气,左脚一蹬,身子划了个半弧,手枪稳稳地举起,手指勾住扳机,直指前方。但就在熊华辉闪身出来的一刹那,来人马上高举双手,低声喝道,“别开枪!是我!”

熊华辉闻声一愣,虽然仍旧平举着枪,但却没有扣动扳机。来人正是杨登,他看着熊华辉,也不在意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双手举起,小声而又急促地说道,“凌芸化妆间,窗户,唯一的出口。”

熊华辉一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出现的杨登要帮助自己。但此时走廊另一头,再次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熊华辉咬了咬牙,也顾不得揣摩杨登的意图,收枪便向凌芸的化妆间跑去。

此时,警备司令部的众人也追了上来,正看见熊华辉用枪指着杨登,而后离去的场面。众人向熊华辉一窝蜂地追去,也没人管依旧高举着双手的杨登。眼见众人离开后,杨登松了口气,转身向舞台前的出口奔去。

随着人流,杨登走出了天蟾大剧院。姜生、丁嘉琪和张心怡三人早就在外面等候了多时,看到杨登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剧院内外没有顾天民的身影,想必他也趁乱脱了身,这让杨登心中安定了一些,看着走上来的三个人关切的眼神,杨登摇了摇头,“我没事,回去说。”

张心怡着急地上前一步,抓住了杨登的衣袖,“杨登,你看到华辉哥了么?”

杨登看着张心怡,欲言又止,张心怡心中一慌,正要追问,正在此时,面色难看的施美琳跟在徐文增后面,走出了天蟾大剧院。

为首的徐文增面色同样阴沉,他几乎可以确定,今天和熊华辉交接的就是五号,但即使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仍然让这两人逃出生天。眼睁睁看着扳倒熊擎辉、抓住五号的机会在自己眼皮底下流逝,这是徐文增从未有过、也无法接受的结果。施美琳看到剧院门口不远处的张心怡等人,阴狠的神情一闪而过,附耳对徐文增说了几句,徐文增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向杨登几人的方向走去。

来到杨登面前,徐文增又扶了扶眼镜,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杨先生,又见面了。”

杨登略略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徐长官,又有什么事情,要赖在我的头上了?”

徐文增摇了摇头,“杨先生误会了,我今日不是找你。”说罢,徐文增侧过身子,面向张心怡,“张小姐是吧?”

张心怡皱着眉打量徐文增,“你是谁?”

“警备司令部,徐文增。”

“徐长官,您有什么事情?”

“熊华辉是中共特科的内鬼,现已脱逃。他临逃走前,是跟你说的最后一番话。没错吧?”

张心怡听到徐文增说熊华辉是特科的人,好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乃至根本没有听到徐文增后面的问话,“华辉哥……是共产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文增心中本就怒火中烧,强自维持礼貌,可看见张心怡一副小儿女姿态,将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不说,还下意识地为熊华辉辩护,徐文增再也压不住怒火,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张心怡,“他临逃走前,是跟你说的最后一番话。没错吧?”

徐文增阴沉着脸,盯着张心怡,张心怡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却又转而抬起头看向徐文增,眼神坚毅,一言不发。徐文增见状,气极反笑,“张小姐不愿意在这里说,便回警备司令部里说罢。那里的条件虽然不比张府,但起码有个坐着的地方。”

说罢,徐文增示意手下,将张心怡带走。杨登皱眉,踏上一步,但正在此时,枪栓声响起,施美琳举起手枪,顶在杨登的太阳穴上。

“杨登,别乱动。有些事情,不是你配插手的。”

被枪指着的杨登无奈举起手来,而警备司令部的人已经来到张心怡旁边,扣住了她的手,粗鲁地按住张心怡的肩膀,将她的手反剪到背后。

张心怡咬着牙,一声不吭,而正在此时,一两个瘦削精悍的身影突然来到扣住张心怡的两人身后,朝着他们的胳膊关节处,狠狠抓了过去。只听得“喀嚓”两声脆响,两人的胳膊应声脱臼,随即来人又照着他们的膝盖飞起两脚,两人避之不及,转瞬之间就被踢倒在地上。

施美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将枪从杨登身上移开,对准了来人。但正在此时,一柄锋利的斧子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施美琳的脖子上。

“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施美琳的身后传来,斧锋森冷的寒气激得施美琳脖子上的汗毛倒竖而起,手指僵在扳机上,不敢有丝毫动弹。

异变突生,警备司令部众人纷纷拔出枪,对准了这几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但正在此时,徐文增突然抬起手挥了一挥,眯起眼睛注视着前方,扶了扶眼镜,脸上又浮现出熟悉的浅笑,出声说道。

“张老板?”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黑色大氅的身影双手背后,缓步向徐文增一行人走来,在他的身后,涌出数十名短衫持斧、手缠白布的青帮帮众,将警备司令部的几人围了起来。

“这位就是南京来的徐文增,徐特派员吧?久仰,久仰!”

来人正是张志恩。

徐文增没和张志恩打过照面,张志恩同样也没见过这位特派员,可两人甫一见面,没有互相介绍便道出对方的身份,既是试探,也是示威。

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相视而笑。张志恩虽然势大,但却不是官家身份,心中并不想和警备司令部起冲突,于是抬手向施美琳身后的钟阿七招了招,率先开口,“阿七,斧子放下,这么招待客人,让人笑话上海人的。”

闻言,钟阿七缓缓地放下斧子,走到张志恩身边。杨登见状,也赶忙带着丁嘉琪和姜生,将张心怡护了起来。

徐文增看着几人动作,也没有下令阻拦,他听出了张志恩话里的意思:在上海滩,徐文增不过是个过客,就算他是个奉着蒋介石尚方宝剑而来的强龙,也压不过张志恩这个上海滩真正的地头蛇。

思虑及此,徐文增抬手示意众人把枪收回去,看着张志恩笑道,“张老板,今日怎么有这闲情,指导我们警备司令部办事?”

张志恩连忙摆手,“徐特派员这是哪里的话,我张志恩一个普通商人,哪里敢插手警备司令部的事情?”

徐文增指了指青帮众人,“那这是?”

“哦,今天小女在剧院有演出,我就带着兄弟们来给心怡捧捧场,没想到中间出了乱子,兄弟们看心怡被人扣下,救人心切,这才贸然动手,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张志恩嘴里说着对不住,脸上却丝毫没有对不住的意思。徐文增也不恼怒,瞥了一眼张心怡,开口说道,“不瞒张老板,我们今天是来追捕一名共产党的特务,此人名叫熊华辉,和张小姐相交甚笃,张老板可知道此事?”

“熊华辉?常来我家找心怡的那个?”张志恩看了一眼钟阿七,钟阿七点了点头,张志恩又看向徐文增,继续说道,“他们俩却有交集,可他是不是共产党,我是真不知道啊!”

施美琳闻言,忍不住插话道,“熊华辉就是共产党,证据确凿无疑!”

“放肆!”徐文增假意怒斥了一声施美琳,转过脸对张志恩笑道,“张老板,我也相信您对熊华辉的身份并不知情,但是在他窜逃之前,最后一个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就是张小姐。”

“啊?是么?”张志恩露出茫然神色,转头看向张心怡,开口教训道,“心怡啊,不是我唠叨你,我送你出国,是让你学知识学文化的,不是让你谈恋爱的!你看看你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还让人家误会了不是!我跟你说,你……”

张志恩絮絮叨叨,却绝口不提张心怡有通共嫌疑这回事,徐文增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张老板,不止如此。前几天共党越狱,就是熊华辉一手安排的。”

“这又跟心怡有什么关系?”

“越狱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绑架监狱长黄忠良。张小姐和这位杨先生,也恰好在场。”

“那就能说明她有嫌疑了?”张志恩看着徐文增,徐文增笑了笑,没有接话,张志恩接着说道,“按您这么说,这两次我也都在场,是不是我也要被带走,审上一审?”

“张老板……”徐文增刚开口说了一句,张志恩便上前一步,双手递到徐文增面前,“徐特派员,别客气,你来之前,南京那边也特意给我打了招呼,让我配合你们工作。您要是怀疑我,只管把我带走,审就是了!”

张志恩说完话,一脸坦荡地朝着徐文增走了一步。而随着张志恩一脚踏出,钟阿七等一众青帮帮众,也随着张志恩齐齐踏出了一步,气势逼人。警备司令部众人见状,都紧张地握住了枪,但是没有徐文增发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场间一片冰冷寂静,落针可闻。

继续阅读:二十一章 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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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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