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殿门微开一缝,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崔公公搀着已过花甲年杜太医两人走出殿外。仅是一条缝隙,殿内的恶臭却窜出殿门传遍整个宫宇。
崔公公赶忙安排几个太监将数个夜香桶送至殿外临时搭建的茅厕里,随后闭上殿门向杜太医问道:“皇上这病您看的怎么样?”
“崔公公赎我无能。”杜太医摇摇头道:“皇上这几日接连腹泻不止,我本已以止泻草本医治,却不见效果。”
崔公公拉杜太医稍走偏一些,似是怕他人听见对话:“您是正三品太常寺卿,怎能对我称是公公,这都是宫里人用的瞎辈,这要是皇上听见,得论我大逆的罪了。”
“是我疏忽。”杜太医欠腰不停作揖。
“皇上这才龙御大宝多长时间,一病不起连朝都无法上了。我这都不知该怎么跟司礼监的老祖宗交代。”
“崔内侍,且不要着急,皇上虽腹泻不止,但还不至危及性命,眼下。
“眼下如何?”崔公公见杜太医犹豫,连忙追问。
“眼下,应先想法子掩住交泰殿的事,别让露了风声,让皇上无法安心静养,那边真是没救的法子了。”
“您这倒说的在理,还烦您再为皇上寻寻治的法子,交泰殿的事由我安排。”
说罢,崔公公送走杜太医,随即找来两个小太监叮嘱道:“叫魏朝先别跟着内官监的李有福瞎折腾了,现在就去凑二十名宫娥来交泰殿熏香。”
司礼监秉笔太监崔公公的命令,正在内官监清点名册的魏朝听到,哪敢有丝毫耽搁,当即顶着夜色烛火匆匆赶来内宫局将东宫刘女史叫出来。
“速速安排三十名宫娥到交泰殿外听刘公公差遣。”魏朝显得有些急躁,他向刘女史要人时故意多说了十名,以备万一。在宫里做事,就得眼明心亮,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才能混的持久。
“可魏副主事,我们内宫局现在也缺人,从哪给您调配三十号宫娥?”
“你说说你,做女史也做了二十来年了,比我进宫时间都长,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副主事责备的是,您给出个主意吧?”
魏朝一是懒得教训刘女史,二是没那个功夫。只提点刘女史说:“东宫不刚新进一批宫女吗?也训的不到位。正好从各宫抽调出30名,送交泰殿向崔公公学习,这是她们的福分。”
刘女史顿时开窍:“副主事说的对,我这便安排抽调宫娥,带往交泰殿去。”
“都快快起来。”太阳刚露一丝光线,秀英便推开房门将柳橙儿等人叫醒:“我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睡的正酣。”
也不等柳橙儿等简单梳洗,秀英便要她们穿戴整齐先至宫院里,秀英左右挑看一番还是将目光落在柳橙儿身上:“内宫局安排差事,今儿起你就随着去交泰殿。”
“去做什么?”柳橙儿不解。
“我一个掌勺哪能知道这些,你不要耽误时辰,赶紧去交泰殿报道。”秀英将柳橙儿赶出寿和宫,宫外已有一队看似数十人的宫女正排序以宫规步向交泰殿而去,柳橙儿赶忙随在宫女队伍之后。
寿和宫里,秀英忽然一笑,转而对剩下的李妹等几个宫女道:“看见没有?你们几个要是做事不麻利,惹到主子。别怪我也将你们几个发到交泰殿熏香去。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活吗?长跪几天,回来也就是废人!”
李淑嫚心中一惊,不由的担心起去往交泰殿的柳橙儿,心想有机会便到交泰殿帮柳橙儿做些什么。
交泰殿本是皇上的三寝宫之一,当今皇上正龙卧于大殿内。可从交泰殿里传出的气味怎样也无法和威严神圣的皇上联系起来,臭气似乎已飘满了整个殿院四角。
交泰殿的廊道上摆着数十个香炉,柳橙儿等宫女各守一个香炉。殿外站着的小太监见宫女站齐,依次分发了一把蒲扇和火种,传刘公公话道:“传司礼监爷爷的意思,你们这些宫婢可要把香炉看好喽,这交泰殿的味要是飘出去一点不那么好闻的,你们这几十号人都得罚去做板著。”
宫女们一听刑罚,当即点燃香炉,煽动蒲扇借以熏香的味道掩盖交泰殿的臭气。太监们则以皇上修道闭关为由打发求见皇上的臣工。
柳橙儿一天未吃东西,饿的眼中冒金星,腹中酸液翻滚难耐,双膝跪在青砖上几个时辰早已没了知觉,全靠意识强撑。她也后悔自己不该莽撞,没想到仅是得罪了掌勺就要受这些责难。
日落西山,小太监们分分秉烛盖在青石道两侧的石头灯柱里,照的夜也明媚了不少。
之前传话的太监,见时辰不早便对宫女们说到:“今儿就到此为止,明儿你们还得依时辰来交泰殿熏香,现都回去吧。”
柳橙儿扶着青砖忍着脚麻缓缓站起,麻感却似电极一般传至她全身,好不容易缓过劲准备离开,却又被刚才的太监叫住。
“你是寿和宫来的柳橙儿吧?”
“是。”柳橙儿回复道。
“今儿你就别回去了,这夜烛和你守的香炉得亮着,得熏着。”说罢,他便进了交泰殿内,不见踪影。
柳橙儿只能乖乖跪回香炉前,她知道这太监也是故意刁难。依照宫内的规矩只能由太监守夜烛,柳橙儿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太监。
虽是暑末,后半夜却也冷的让人发抖,柳橙儿虽然借着夜烛和香炉的一点火气能稍稍暖暖身子,却也再难坚持,竟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良久,柳橙儿忽听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柳橙儿!”
“柳橙儿醒醒!”
柳橙儿渐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李进忠。
“他们怎么这样欺负你?”
李进忠本是来交泰殿搬夜香桶的,却恍然见偌大的交泰殿殿院里躺着一人,走近一看竟是他的恩人柳橙儿。虽李进忠不知道具体情况,却也能猜得出是宫里人故意欺负柳橙儿。
见柳橙儿嘴唇干裂发白,李进忠从怀中掏出一小葫芦,里面装着他偷藏的一些水以供累时喝的。李进忠喂柳橙儿多少喝了一些水,听见柳橙儿胃连响几声,猜是饿了很长时间了。
“你这是多久没吃过东西?”
柳橙儿并未回答李进忠,只是自己接过葫芦喝水。
“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弄点吃的来。”
李进忠说完,未听见柳橙儿的阻拦,赶着交泰殿外的骡子车去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