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外今儿出奇的冷清,原本伺候皇上的太监均让王安差走,宫女更是没有一人。唯独文华殿台阶之上站着柳橙儿这个假太监一人,心中忐忑惶恐可想而知。
王安吩咐柳橙儿在殿外等候,她自然只能在殿外等候不敢随意走动。不久,只见宫院内进来一人,步伐匆匆却不匆乱,发髻高扎衬得面孔更胜英俊,正是五皇子朱由检来了。
朱由检低头思索事情,本未注意到柳橙儿,一路走近了文华殿踏上台阶问道:“我大哥可有入内?”
柳橙儿忙回禀:“皇长子还未到,五皇子速速进去吧。”
朱由检听了声音,登时发现台阶之上的太监,竟然是柳橙儿假扮的,心中诧异却也不动声色。他左右环顾,担心有什么问题,却见文华殿中只有柳橙儿一人独站。
不敢看,也不敢问,若这是皇上授意的,必有其用意,只能猜度,不能开口。
朱由检当即挥袍,直上殿门,王安当时便打开店门迎了朱由检进去。
又是一刻不到的时间,再入宫院的就是两人了,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昂首阔步,一个缩头弓腰。
行于前的自是皇长子朱由校,而身后则是太监崔秉友。
养伤几日的崔秉友面颊虽然还有血伤,但已不影响观瞻,今日刚回慈安宫受命,便被西李派来伴随朱由校。
“您慢着点。”崔秉友做下人的本事着实到家,只是上个台阶,也前后照顾,颇为周到。
朱由校登上石阶,七八步到了柳橙儿跟前,本想就这样走过。却忽然发现这太监好生眼熟,不由的又退回来一步。
柳橙儿低头不敢看朱由校,却被朱由校看了个全貌,当即发觉:“怎么是你?”
“皇长子,您这是碰见熟人了吗?”崔秉友随问。
虽然崔秉友乃是慈安宫主事太监,又是崔文升的干儿子,但他毕竟一直伺候在西宫,与其他十二监太监并不相熟,不知道眼前这太监是何人,也在情理之中。
朱由校摆手:“认错了。”
此时并非闲话叙旧的时候,朱由校本以为自己在西宫见到的柳橙儿只是南柯一梦,想着此人或许早已离开了皇宫,不然他不至于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却不想今日文华殿前,竟然以这般模样,双双见面。
为何柳橙儿一女儿身为何要假扮太监?朱由校猜度不到,但却知道如若此时拆穿了柳橙儿,在皇上龙驾的文华殿前假扮太监,柳橙儿必定粉身碎骨,落个千刀万剐的谋逆罪名。
想至此处,朱由校便对崔秉友道:“好了,我们速速进去。”
两人这才直进了文华店内。
柳橙儿这一身太监服,乃是沒(mo)品,能站在文华殿前已是莫大的荣耀,哪能让她也进了文化店内。
只是柳橙儿心知肚明,若是一会皇上出了文华殿,有人查问起她的监籍、宫籍,那非漏了馅不可。
可想要逃,也是逃不掉的。文化殿院内虽只有柳橙儿一人,院外却有武太监两队守门,那是她这样就能随便进出的。
日头正当午,太阳毒辣。柳橙儿干晒了一会,便觉得浑身脱水,准备移到个阴凉的地方。
却听文化殿内,啥事有人大喝一声,一件不知是什么的瓷器当即摔碎在内,殿外也听的一清二楚。
敢在文华殿里如此做的只有皇上,想必是皇上龙怒,发了脾气吧。
文华殿门立刻打开,出来的却只有杨涟一人。
杨涟匆匆来到柳橙儿身侧:“还不速速离开!你这等模样,若是让人查出来,是欺君的大罪。”“杨大人,你看院外有武太监值守,我也是想走走不了。”柳橙儿一指院外道。
“你且说是我让你离开的,再说皇上正在责备皇长子,让那些人看好了院门,不得让西宫李娘娘入内。”
说完,杨涟便要返回文华殿,却被柳橙儿拉住。
“杨大人,我事小,李淑嫚事大。不知大人可否救李淑嫚?”这才是柳橙儿找杨涟的本意。
只听杨涟道:“李淑嫚我自会救的,你快去吧,若日后淑嫚再出事,只要我力所能及,可随时找我。”
柳橙儿当即拜谢,杨涟返回文华殿内。
柳橙儿整理了衣冠,擦了额头汗珠,这就听杨涟的话来到宫门口,照杨涟的话说了一通,这几个武太监的头随即便放了柳橙儿离开,还叮咛其他几位务必要拦住西李娘娘,不然就是个大罪。
见平安离开文华殿,杨涟也答应去救李淑嫚,柳橙儿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回了寿和宫去。此时寿和宫安静非常,众人都在屋内不敢外出。东李等着朱由检回来,宫女自然安等她的诏命,这可让柳橙儿轻松的钻回屋内换回了一身宫女服。
东宫安静,西宫却颇为热闹,西李在院中浇花,花却总是让热水烫死,可西李却乐此不疲,每每都要来上这样一次。大概是宫中烦闷,看着花开花落,才能聊以解忧。
皇上既会选在文华殿亲考,自是在考虑太子监国的人选。朱由校这几日常去真武观清静读书,只要皇上见他对答如流,就算不如朱由检的精彩,长幼有序,太子位也是它的。
若皇上百年之后,朱由校登基帝位,那即便皇上没有册西李为皇后,她也能名正言顺的坐上皇太后之位,掌管后宫何等荣耀。
正想美事,崔秉友却从门外匆匆来报,跪地禀道:“主子。”
“哦?从文华殿回来了?校儿考的怎么样?”
此一问,正问在坎上,崔秉友连忙磕头:“皇上连出三题,五皇子都对答如流,皇长子却三题答错三题,皇上盛怒之下,甚至将金丝翠茶碗摔了个稀碎。”
“什么!校儿竟然三题都答错了?”西李放下手中水壶,问道:“这几日校儿苦读圣贤,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小人不知啊!”
“皇上如何评检儿的。”西李忙问。
却听崔秉友道:“皇上称赞东边的教导有方,学之有用,思敏才俱。
“够了!”西李将壶扔摔在地上,碎溅了一地,崔秉友不敢躲闪,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东边的教导有方?那不是暗指我对校儿管教不严吗?万没想到校儿如此不争气!”
言至此,西李又道:“引我去文华殿,我要见皇上。”
却听崔秉友连忙拦道:“主子不可冲动,此时皇上龙怒未消,谁去都是碰钉子,倒不如先冷静冷静,让小人打听打听东边的动作。”
西李这才冷静一想,却也应该如此,看看朱由校受训,朱由检得奖,东边的会如何动作,再做反应,正是后发制人。
正如崔秉友回慈安宫报信一般。王安也暗中差人来了寿和宫,此人正是内官监副主事魏朝,魏朝来到寿和宫内,正见柳橙儿清扫院落,想看一眼问道:“李老娘娘何在?速带我去见她。”
柳橙儿正想答话,一旁屋内秀英却走了出来:“还是由我领魏副主事去吧。”
“那也好。”魏朝没有多言,眼下只应先见到东李。
秀英前头带路,魏朝跟随其后,两人绕过前厅来到后堂,东李正跪于蒲前,供着道上三清。
秀英只等东李一段喃喃念完,这才开口:“主子,内官监魏副主事找您。”
“速叫他来。”东李知道魏朝乃是王安心腹。此来必是替王安传话,而话中定然是朱由检在文华殿内的消息。
秀英将魏朝带入后堂,自己守在外面未走。
魏朝跪地叩礼,当即道:“小人也不绕弯弯,五皇子在文华殿内表现极佳,深得皇上欢心,当即赏赐御笔金杆一根。”
“检儿还是争气,那校儿呢?”
“皇长子因答题不顺,惹了皇上怒气,皇上还摔了茶碗。”
“哦?”东李立刻站了起来:“那后面的事呢?只说我最想知道的。”
却见魏朝面色不带喜,声音微低:“老祖宗让小人带话,虽皇长子所学不堪,其品行却正,长幼有序,皇上依旧不改太子监国的人选,且已定了下月宫选之后,便在朝上颁读诏书。”
太子监国,便是除军机大事之外,民生大计均由太子直接审阅,司礼监批红后此类文碟均需呈交太子审阅。
坐上太子监国位,也就等于坐上了未来的龙位。而龙位旁的皇太后位只有一个,不是西李的就是东李。
眼下皇上钦定朱由校稳坐太子监国之位,皇上百年后,必是西李掌后宫诸事。以东西两宫恩怨,东李可还有活路?
想到此处,东李挥手:“你且先行离开吧,回了王公公,说我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是。”魏朝拱手,随即退出寿和宫。
柳橙儿见魏朝,本想问李进忠之事,却奈何秀英跟在魏朝左右,白白丢了机会。
东李坐于后堂之上,左思右想,距离宫选之日已经不远,若真到了那一天她便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再与西李争斗,只能甘落下风。
想来想去,如此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东李想到一人,想到一事忙叫来秀英吩咐了几句便去睡了。
银夜深更,东李换上一身遮面黑斗篷,悄然出了宫门。
宫外容女史已经等候多时:“李老娘娘。”
“带我去西五所,我要见疌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