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夜无星，武太监巡视禁城内外。
“什么人？！”一队武太监拦住一男一女，两名刚走出西五所不远的人。
一人为杨涟，一人弱弱无力的是李淑嫚。
杨涟拿出手中令牌：“灯火照来看看。”
领头的武太监虽有疑惑，还是将灯引在身前，照亮牌子。
“呦，是杨大人！”武太监随即命身后人道：“还不将刀收起来！”
“是！”
几名武太监当即收刀入鞘，行了大礼。
这宫中守卫分前后两类，前宫午门内外由东厂锦衣卫镇守，而内庭后宫则是内行厂与东厂的武太监共同守卫，既是增加戒备，又防着两者一方独大。
“杨大人，不知深夜入宫，所为何事？”领头的武太监知道杨涟有随意进出后宫之权，但杨涟向来行事谨慎，少在深宫走动，顶多是陪着皇长子走到西宫口便止步了，然今天杨涟却深入西宫直到西五所，不得不让人起疑。
杨涟随道：“此时你们可入西五所内问容姑姑，若是还不相信还可直问你们司礼监里的老祖宗。”
“杨大人你这话可说的，小人们只是多嘴一问，您莫要生气。”领头的武太监当即哈腰，随即对其他太监道：“走，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杨涟虽官职不高，却深受皇上信赖，且与司礼监掌印提督太监王安私交甚好，领头的武太监自知此人惹不起，也不再多问，随即令人继续查夜去了。
杨涟这便护送着李淑嫚一路来到东宫，不在入内。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嗯，今儿谢你相助，不然我还关在西五所里。”李淑嫚叩礼道。
“别！”杨涟赶忙拦住李淑嫚：“那容女史倒也是出奇的没有刁难。不过你若是要谢，还是去谢你那位姐妹吧，如若不是她，我哪能知道你被困在西五所里。”
“柳橙儿吗？”李淑嫚也只能想到她了，虽然相识不久，两人却是交心的。
“淑嫚，你若再出事情，一定要告知我。不然见你受苦，我怎么对得起伯父。”
一听杨涟如是说，李淑嫚却现了一脸愁容：“我父亲已经驾鹤，哪有什么对不起，对的起的。”
说完，李淑嫚转身而走，直往寿和宫而去。
后宫宫门按宫规只得掩上，不得紧关，此是为了方便皇上夜宿，才有的规矩。宫门横锁位于门外，从内便无法锁上。
这到让李淑嫚行了方便，推门而入已是夜深人静。李淑嫚不敢直接回屋，只能立于东李寝室之外。
数日未归，不向主子禀报便是不忠，不仅会得主子嫌，还会因此获罪。罚给女史重学《女规》还是小事，若是给诬个不忠谋逆的罪名，送去东厂，那真是没了活路。
屋内柳橙儿心想杨涟的话，辗转反侧，怎样也是睡不着。听屋外动静，这便连忙爬起来微微推开窗户一开，月色白暇之下，李淑嫚正跪于东李寝室之外。她连忙简单穿戴，正了裙摆随即推门而出来到李淑嫚身侧。
“姐姐！”声音里透着万分的高兴，却不敢喧哗，只能悄声一问。
李淑嫚听到身后声音，扭头一看：“夜如此深了，你怎么还未睡？”
“姐姐不在，实在是睡不着。”柳橙儿说着跪在李淑嫚一旁。
“你这做什么？”
“主子见你恐也是明儿天亮的事儿，我哪能看你一人，通宵跪在此处。”柳橙儿说着为李淑嫚将散漫的头发轻梳了一下：“就让妹妹陪你吧。”
劝是劝不回的，李淑嫚知道柳橙儿脾性，也未再劝阻只道：“杨大人都告诉我了，是你求他救的我。”
“说不上求，杨大人对姐姐也是关心，听我说后便答应了下来。”
“他那个人总是如此，我父亲曾说过他不适合当官，也不知是对了还是错了。”李淑嫚低声道。
“我听人说，杨大人是宫中红人才对，他应该很适合当官吧？”
“当官不是看一人一时的，能一世安稳，就算只是个县丞，也算会做官。”
“我听不懂。”柳橙儿摇头道。
“也怪我，好好的说起这些。”李淑嫚淡笑。
两人相陪，这样有说有笑，轻声细语也没扰了谁的清静，便是这样一直到了卯时初刻。
宫女勤扫干活，便是卯时初刻起身。秀英装扮干净后，出屋便见门外跪着柳橙儿与李淑嫚两人，当下秀英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随即便道：“跪着的可是李淑嫚？”
“是，掌勺。”李淑嫚懦道。
秀英一字一狠，知道她这并非随口一问，接下来的便是刁难。听言道：“你野在外面数日，还有脸回寿和宫？”
也不知秀英哪里来的大脾气，出口便是狠话。她掌勺的身份自比李淑嫚高上一等，李淑嫚也不敢回嘴：“前些日出了差错，西贡容女史误将我关在了西五所，这才迟迟未归。”
旁边观热闹的宫女听李淑嫚说是去了西五所，当即露出鄙夷之色。
后宫之中，凡是关了东西五所的，皆是罪妇，也就是后宫中的人犯。这些人，受苦刑苦役，地位比宫女还要低上一阶。
宫中便是如此，一阶压一阶，一阶欺一阶。就算李淑嫚无罪被诬，只要进过西五所的监房，便不再与其他宫女平起平坐。
却听秀英道：“李老娘娘乃是东宫正选，寿和宫是何等庄重所在，岂能让你一个进过西五所的宫娥坏了寿和宫的名声。”
柳橙儿连忙道：“掌勺，此一事主子还不知道。请容我与李淑嫚见过主子，求她饶恕，再听娘娘吩咐。”
“怎么？坏了寿和宫的名声还不够，还要害主子的名声？我看李淑嫚你也别再寿和宫待了，去见刘姑姑，让她将你重新安排事由吧。”
若是柳橙儿不说话，秀英也就是羞辱李淑嫚一番。可秀英心中对柳橙儿莫名的怨气，此一刻全转到了李淑嫚身上，便要用权逼着李淑嫚离开。
围观宫女也不劝阻，只是叽叽喳喳如是看一场大戏，李淑嫚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宫门被推开，从外入内一人：“聚在一起做甚？看大戏吗？”
柳橙儿见来人，当即宽心，那人正是李进忠。
李进忠伤在嘴处，只是在脸呀留下一道不清不显的伤疤，经了段时间修养，已经好了不少。
见李进忠回来，秀英登时软了。就是虾吃虫，鱼吃虾。秀英高李淑嫚一阶，李进忠为宫中主事自然高秀英一阶。
秀英连忙改笑：“李主事，您可回宫了？这几日，虽然宫中事务多是由我安排，可没了您，着实是不行的。”
李进忠对秀英并不熟悉，只是当初入寿和宫时见过秀英一面，此女五官透着股邪魅，一看便不是善茬。当初自己希望有人换回柳橙儿时，东李便让秀英去替了那苦差事。也不知秀英对他恨是不恨。
李进忠未理会秀英，对柳橙儿和李淑嫚道：“你们两个为何跪着，先起来回话。”
秀英忙道：“李主事有所不知，这李淑嫚先前数日未归，今日一问竟然是被西五所抓了去，若要留她在宫中，怕是坏寿和宫的名声。”
柳橙儿听言，忙帮着辩解道：“容姑姑既然放了李淑嫚，自是她无罪，既然无罪又原和说她坏了宫里名声？”
却听李进忠对秀英开口：“我听说你与崔秉友崔公公是对食儿？”
虽然秀英与崔秉友是对食儿不假，说出来却十分不好听。秀英听了当即红脸，耻道：“倒是没错，不知李主事何意？”
“崔秉友崔公公先前惹怒了主子，被罚了掌嘴，还受了内官监的戒训。你既然是他的对食儿，自也应该觉得羞愧，怎敢在寿和宫中撒野？”
听李进忠一怒，秀英当即愣了：“李，李主事这是何意？”
“李淑嫚交与我处理。至于你，且回去内宫局，找刘女史重派差事吧。”李进忠拂袖道。
“你要赶我走？我要见主子，见李老娘娘！”秀英万没想到，恶果自吃，李进忠竟要将她赶出宫去。
却听李进忠道：“我为寿和宫主事，宫内宫娥赏罚全都在我，你若再纠缠。我当即便送你去东五所，尝尝苦役的滋味。”
“你！”秀英怒眉：“你可是因崔秉友，报复我？他可是司礼监的人。”
“滚。”李进忠只吐一字，拂袖背身。
周身宫女见风头不对，这便站在李进忠一边，强推着将秀英往宫外赶押，见秀英还要开口，随即巾帕揉成一团，塞进了秀英的口中。
“掌勺不要再刁难我等了。”宫女将秀英推出宫门之外。
见秀英还要入内闹，两名宫女将秀英一押，随即引来了东宫武太监。
武太监抓住秀英，她无法挣脱，也不敢挣闹，只是心中愤恨，嘴中塞布。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憋着邪火恶恨，被两名武太监押送去了内宫局。
“外头原何吵闹不止？”一番争执，东李被从睡梦中吵醒。
李进忠忙在外跪拜行礼道：“主子，李进忠回来了！”
“哦，你进来吧。”
李进忠小声对李淑嫚道：“你随我一同入内，莫要说话，一切由我告知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