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魏朝,可是内官监魏副主事?”李淑嫚接口便问。
“姐姐,我并不认识魏朝,不知是不是魏副主事。这名字是主子给我的。”小敏转向柳橙儿:“昭妃娘娘还说,姐姐你与魏朝相熟,叮咛我来找你。”
万没想到,要小敏来找柳橙儿的竟是昭妃娘娘。可说来也奇怪,柳橙儿在宫内不过一介小小的宫娥,昭妃娘娘怎么会知道她的姓名?就算是小敏透露,可昭妃娘娘又怎知道她认识魏朝?
“不知昭妃娘娘让我做什么?”
柳橙儿刚说完,便被李淑嫚拦住,左右看看不见一人,又悄悄回到宫门向内窥私一周,其他宫人也无异常,这才匆匆拉着柳橙儿和小敏来到远处偏僻的地方。
“可得小心,若让人听到刚才的话,怕是又要受罚了。”
“还是姐姐小心。”小敏应道:“是我太过粗心,没有考虑周全。”
“好了,这便能说你的事情了。”李淑嫚道:“柳妹妹一人见魏朝尚且难,又能去西五所做什么?”
柳橙儿见魏朝的事,李淑嫚清楚前因后果。若不是李进忠犯了事,柳橙儿恐怕躲着魏朝还来不及,就算能见到魏朝,也是因为李进忠的关系。
“主子也没有向我多做交代。”小敏为难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做。”
“你可知道为何昭妃娘娘如此关心这名疌氏?”
听李淑嫚这样一问,小敏思索片刻,却摇摇头:“主子不曾透露,但这半年时间已差我去见疌氏多次。”
话至此,三人都知要点到为止。如若再追问下去,对三人都不是好事。
相互无语,沉没良久后。小敏忽道:“今儿,我还要再去见疌氏一次。主子让我带一句话给她。”
“我与柳妹妹暂也无事,便陪你一同去西五所吧,也有个照应。”李淑嫚说着便看向柳橙儿。
柳橙儿点头:“让小敏一人去,我也不放心。一同去吧。”
李淑嫚说是宫中无事,怎可能无事。只是李进忠还在养病,宫中无人差派事情,因而稍有空闲。
前日小敏在西五所受鞭挞,今日又要去西五所。真要让她独自一人去,李淑嫚一万个不乐意。她把这个异姓妹妹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宫寒人漠,能遇到这样一位妹妹,是上天恩赐。
柳橙儿拿了一些脏衣,准备回来时顺道送至浣衣局,也能借此稍作掩饰,不至于三人同行太过扎眼。
依宫规,步大道走青砖,除宫规碎步外,宫女路行不得抬头,需俯看脚前三丈远。路遇宫中妃嫔,即便是才人,也必须驻步不动,直到她走过至视线不及的地方。
若是遇到天晴正好,宫中妃嫔游览宫后院,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路,恐怕也得一步一停走上一个时辰。
索性今儿天阴瞒云,时不时的还会来一阵风,虽显暑末萧瑟,但也行了柳橙儿三人的方便。
来到西五所,依旧是破败景象,萧风阴云下更显人的阴郁惆怅。柳橙儿三人路上原是有说有笑,近了西五所,却同时笑除面庞,只剩心中的忐忑。
小敏定定心神:“疌氏关于三所中。姐姐们和我一起来吧。”
说完,小敏先一步来到西三所门门前,顺手推开两扇木门,便听!
“何人!”门内两侧各有一名宫女。
“两位姑姑,是我。昭妃娘娘宫中宫娥。”小敏忙道。
这两位宫女虽也称为姑姑,却也是西五所苦窑里的罪妇。西五所是禁城东六宫外最污秽之所,便是最小的太监也不愿来此行看守之职,便由内宫局女史挑选五所中各所最毒最恶的罪妇自行看守之职,唯一的好处便是不用出苦力。
西五所外的宫女将这类人称为破衣儿的,就算皇上大赦五所罪妇,这些破衣儿的也不得赦。
“原来是小敏。”
小敏半年间时常来三所,这两位自然也就是认识了小敏。也不阻拦,让小敏进来,却拦住柳橙儿与李淑嫚:“这两位是?”
“她们两人是东宫李老娘娘宫中的人。”
小敏虽如是说,这两位破衣儿却并不知道谁是李老娘娘,但听小敏口气,应是现朝大势力的后妃,心里又怕便不拦着了:“二位请进。”
“还麻烦两位姑姑,疌氏在哪?”
“在西边那屋里,你们进去也小心着点,昨儿送饭时又招容姑姑生了气,让我俩人不要管她,里面都饿了两天了。来,这是钥匙。”
听破衣儿这么说,小敏忙道谢后,赶快带着柳橙儿与李淑嫚来到西屋外。
敲门三下,小敏开口:“你可还好?我是小敏,昭妃娘娘让我来看你了。”
屋内并无动静。
“怕是昏睡过去了吧?”柳橙儿赶忙提醒,毕竟她已两天未吃饭了,不累不乏也饿晕了。
小敏点头:“那我开门进去了。”
钥匙插进锁眼,左转半圈,听“咔哒”一声,锁便开了。
三人推门而入,屋内无光,屋外有云,一片昏黑,中独独见墙上一个打洞,左右不见疌氏身影。
只听西三所顿时乱成一片,罪妇纷纷涌进西房围观。
嘈杂吵闹之声传到西五所外,皇长子朱由校停了脚步。
“里面发生了何事?”
“小人不知,不过西五所污秽不堪,您要是在这待得时间长了,怕染晦气。”
朱由校一旁的小太监哈腰说道。
“哪听的流言,算了也不关我的事。”朱由校一拍旁边小太监:“走,回慈安宫。”
从书堂回慈安宫,若要走近路,则直从宫后苑过能快上不少。绕远,便必经西五所,路上也要慢半个时辰。
即便如此,朱由校也不愿走近路,而偏偏绕了远。
等回到慈安宫,身旁的小太监已累的腰乏腿酸,就想找个地方立刻坐下歇歇脚。
可皇子不进宫,他便不能回去述职,只好硬撑站在朱由校身旁。
“您为何不进去?”
朱由校听言一笑:“我从未出去过,何来的进去?”
小太监听不懂,晃着脑袋,也没想明白朱由校的意思,朱由校这不就站在宫外,何来的不曾出去?
“我知道你乏了,自行先去吧。”朱由校挥手便让小太监离开。
小太监却站着不动:“李娘娘交代了,让小人一定要陪皇子回到宫内。”
“你看,我就说我不曾出去吧?”朱由校再笑,笑得苦涩,苦涩中带着莫名,莫名中带着一丝丝不见的火星。
他一挥衣袖,踏入了慈安宫内。
原以为和往日一样,他一回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崔秉友,可今儿院内只有打扫的宫女。
朱由校当即叫住一名宫女问道:“崔主事人呢?”
“禀皇长子,崔主事伤了,主子让他修养去了。”
“伤了?”朱由校凝眉再问:“如何伤的?伤的哪?”
“这个。宫女不语,似在警惕什么。
朱由校见两旁宫女偷伺这边,当即笑道:“你这宫娥倒是水灵,面娇肤嫩的。”
笑着,伸手一勾宫女下巴,便附身贴耳在宫女嘴边请道:“说。”
“是。是在司礼监被人掌了嘴。”
“嗯,这眼睛也是透着机灵。”朱由校大声再道后,又附耳问:“是为了何事掌他的嘴?”
“我不知道。”宫女摇头道:“今儿东边来了位宫女,找公主。公主和她出去后不久,崔主事便受伤回来了。其他真是不知了。”
话落,朱由校放下手脸上笑意又成冷凝,一手推开宫女,便凝目配殿二楼的房间。
那房间便是乐安公主的寝室,他随即踏步而上。
以崔秉友的权势,除了母亲真想不出有谁敢打他。可母亲带崔秉友回来命他养伤,那便不是她命人做的。今儿在书堂虽听说后宫出了点事,却没想到与慈安宫有关。
再说东宫的人为何要找乐安公主,为何乐安公主明知东西不和,还会随东宫的人离开。
轻叩房门:“妹妹?”
“是校、咳咳、是校哥哥吧?”听屋内声音微弱,带着轻咳:“进来吧,门未关。”
朱由校拉整身上常服,推门便进了乐安公主的寝室。
厚绸缎布饰纱窗,红漆红木桌椅旁。
八步床上白沙帐,白沙帐中白绒被,被中人微微起身:“校哥哥。”
她一笑,笑得病病怏怏,若是一旁西李在,恐怕要梨花带雨了。
“快躺下。”朱由校两步上前扶乐安公主躺下:“别动。”
本以为乐安公主只是小小风寒,却不想撑病去了趟司礼监回来,还引发了弱虚的阴湿旧疾,需要静养许久才能康复。
“我听说妹妹得了风寒,这就忙来看你了。”朱由校见乐安公主症状,猜到是风寒之疾:“刚叫人去太医局问药了,你这病几副药下去就会好的。”
“谢谢,校哥哥。娘亲,咳,娘亲已问了药回来,我刚喝下一碗。”
桌上便放着略带药苦气的空碗。
“那就好。”朱由校含笑问道:“我听人说,你病着还跟人去了司礼监,真真是不要自己身体了。”
“校哥哥别生气,娘亲都已经训过我了。”乐安公主病笑:“只是我不得不去,那东宫来的宫娥告诉我,恩人有难,我若去的晚了,怕,咳,怕他性命已丢了。”
“东宫的宫娥是怎么进了慈安宫?”
“听宫里其他宫娥说,那名宫娥曾在咱慈安宫,咳,慈安宫中待过几日。”
朱由校顿时咬唇,这名宫娥可是他这些天一直想找到“师傅”吗?
月下昙花一现,转眼便烟消云散,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东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