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梓花如雪2024-09-10 09:373,320

   直到出发,大皇子风岩的王妃马氏都还犹在梦中。

   她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只是大皇子往陛下跟前一说,竟然就成事了!

   如今她和大皇子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中,马氏看着对面大皇子悠然自得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头轻轻拧了他一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大皇子也只是看着她乐个不停。

   马氏知道,大皇子与陛下之间必然有某种说不出的默契,于是也不多问,只将自己的贴身侍女叫来,细细吩咐她去后面的几辆车中照顾好孩子们,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期待起重新在草原戈壁策马奔腾的场景了。

    

   遥远的振武郡,此时花昕已经带着十几个人骑快马先车队一步抵达了她的郡主府所在的得胜城,振武郡的高郡守和安北都护府的姜都护都已在带着人在城门外等候。

   当看到高大的城门时,花昕和她身后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们这一路相当狼狈如同逃命一般,但只要到了这里便已是赢了!

   花昕自己也是放下了心。她如此紧迫赶路就是为了防止有追兵,可真的没遇到追兵她又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她已身在局中,却如同陷入迷雾一般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她的封地,便可慢慢筹谋了。

   花心此时深切地体会到当她身后有靠山,而且这靠山还是这国家的的皇帝陛下时是有多么的令人安心。她身为此地郡主,一踏进封地范围就立即有当地驻守的将领带着士兵赶上来,远远地护卫着她。而这里因为是边境,连城内都有巡逻的士兵,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当花昕来到属于她的郡主府洗去风尘,终于能坐下喝上一杯热茶的时候,附近卫所和大营的将军校尉们、当地的豪强世家们也都已经到了她郡主府前投了拜帖。

   原因无他,皇祖父给她的权柄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新朝刚立还不算久,大昭开国皇帝也并没有对前朝的制度有太大改变,如今许多新鲜的东西都是武帝登基后慢慢改的,因此有一些含糊不清的地方也可以按前朝的来,也可以立即出个新法,完全看武帝的需要。

   就比如这次给花昕封地。

   前朝的宗室子女自然是无论大小都有封地,无论那封地的大小,这宗室都可以在这块土地上为所欲为,大大小小的封地就如同国中之国,这些宗室就是那封地的王。

   武帝对此深恶痛绝,但他的子女们渐渐大了,背后那些世家又在谋求封地了。他当然可以立即拒绝,但直到现在,朝廷的局势也不允许他这样直接,谁叫先皇当年是靠着这些世家上位的呢?

   武帝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仅给花昕封地,还赋予她最大的权力,简直能让她做土皇帝。他这并不是赌博,只是信任自己的阿媛,能够治理好自己的封地,能够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再转身以这封地为踏板回到朝堂中来,并永远将分封制从这个国家抹去。

    

   花昕没有拒绝任何求见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派人去找了郡守,请他代为邀请当地所有的名门望族、豪强乡贤、各级官员在十日后一同赴宴。

   没有人会拒绝她,就算有,想一想这附近的驻军也就没有了。

    

   在等待这些人赴宴的同时,当地的一些商贾也已经陆陆续续地被花昕派人请来问话了,这些商贾中就有四海商会的人。等他们走后,花昕的手头就多了许多记录当地风土人情、种植畜牧、商品商道的信息。

   她将这些资料一一整理,再与自己从母亲留下的手书内容相互映对,总算是有了一些思路。

   世家门阀对于皇权来说如同附骨之蛆、吸血吮骨,抢夺的都是对于这个国家的实际控制权;可对于当地百姓,尤其是长期出于动乱中的百姓来说却是强大的堡垒、活命的庇护者,因而如今这万里江山中无数百姓只知宗族世家而不知国家。

   这不能怪百姓,这只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可是对于大昭国现在的皇帝来说,却是需要来向百姓们证明自己能给他们更好的、自己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花昕漫步在这座北方边境数一数二的大城中时,看到处处都是破旧的土墙,只有少数房屋才有石砖青瓦,城中的石头铺成的路面也是破败不堪,随处可见人畜排泄物,气味一言难尽。

   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躺在路边,有的目光死寂,有的如同饿狼,街上的行人中能穿鞋的都是少数,个个面黄肌瘦。

    

   第八日,花昕见到了日夜兼程从狼山县赶来的宁珂。

   只是短短几个月不见,原来白皙俊朗的探花郎黑了也瘦了,可身上却多了一种特殊的精神气。

   花昕凝视着这个一见到自己就笑,显得牙齿特别白的青年,再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心动,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宴会那日,花昕将德胜城中几座酒楼的大厨都请来了自己的郡主府,和她从洛邑带来的厨子一起整治了许多山珍海味来款待客人。

   赴宴者的当地人大多都认识,他们自发地按照各自实力分了桌,最后能越是靠近主位的也就越是当地颇有影响里的人家。

   花昕在上头端坐着。郡守和都护分坐她左右。她一开始并不太说话,只是有人来敬酒便略沾一沾唇,由她带来的侍女们招呼众人吃喝,而她则在上首仔细观察众人的表现。

   这吃饭的花厅中已经用她带来的器具布置得富丽堂皇,一派皇家气象,一瓶一画皆有来历,处处珠光宝气,一些人只是欣赏赞叹一番,另一些人难免就被这些外物迷了眼,忍不住瞧了又瞧,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贪婪样。

   花昕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自有侍女们会记下这些人的姓名来历,她心中却不生气只是欣慰,因着若人人都是那不为钱财所动的圣人,她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可就难了呀!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残羹冷炙被撤下,桌案上又被侍女们奉上了北方少见的香茶,等众人又饮过茶并收获了一大波赞叹后,花昕才与他们进入正题。

    

   此时的振武郡已经是万物凋零、寒风阵阵的时候了,花昕看了一眼庭院中四处摆放着的炭盆暖炉,开口道:“本郡主承蒙陛下厚爱,受封于此地,不想刚来就发现这里偌大的得胜城竟破败不堪,连那城墙都似乎要塌!”

   “这不成!”少女软软的声音似乎在撒娇,可吐出的话却强硬无比:“明年春天前我要把城里重新修一修,最起码要看起来像个样子,否则万一突厥人打过来了,这样破破烂烂的墙能挡住他们吗?”

   “是,郡主放心!”高郡守和姜都护已经先站起来躬身应和了,下面的人互相对着眼神,也都站起来承诺道:“郡主放心,这事情咱们一定会办得妥当,定会护郡主完全!”

   他们此时心里想着,这郡主被皇帝封到这么远的地方,却给了完全自主的权力,也不知是受宠啊还是不受宠!不过看看上头的姜都护,他们都觉得还无论如何先应下来,至于之后的事情——再说吧,大不了也就是出点儿小钱哄这小儿开心了!

   花昕浅浅勾唇,也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慢慢喝了一口茶,等他们都坐下了才继续开口:“另外,咱们这德胜城位置多好,旁边就是突厥,离西域诸国也不远,自古就在商道上,怎么不开个榷场呢?”

   她这话一出,下面顿时就嗡声一片,许多人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就热切许多,有人立即就站起来拱手道:“郡主您打算在咱德胜城开榷场?不知是否是陛下的意思?”

   这句话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毕竟因着各处战乱、边境不稳,这所谓的商道其实几十年来名存实亡

   花昕就笑道:“这你们放心,此事我在出发前便与陛下都商议好了,也得了许可,还有陛下的手书为证!”说着众人便见旁边便上来一个侍女,展开一卷帛书,坐在前面的人便清楚看见上面果然如花昕所述是关于榷场的许可,还盖着玺印。

   立马就有靠前的人站起来大声道:“郡主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城,咱们立马出钱出人,入冬以前就能给您办完!”

   还有人说:“不知榷场里头可有什么规矩,请郡主定个章程!”

   纷纷杂杂,刚才还算安静的花厅沾了“利”字也立即变得与菜市场没什么两样了,所有人似乎都开始热切讨论起来,立刻就喧闹得不成样子!

   花昕抬手下压,旁边立即有侍卫大喝“安静!”

   下首这些人才停止了交谈,只不过他们的神情与刚来时已经完全不同了,一改之前的冷淡矜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花昕,似乎才发现这竟是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花昕等他们安静了才笑着说:“如果修城的话,这一时半会儿可修不好,得按照我的规划来。而且这榷场我也不会修在城里头,而是在城外。”

   “只不过,”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到时候榷场里我会规划好摊位铺面,肯定是有实力的人才能拿到那些最好的位置了!”

   下面的人一下子懂了,这是要看他们在修城修榷场的时候能拿出多少钱粮来吧?

   也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吃肉那肯定要多出力才行!

   于是众人纷纷应诺。

    

   所有人都散了之后,厅中只剩下了宫女和侍卫们,白术带着宫女们开始收拾花厅、更换摆设,她有些嫌弃地道:“赶紧把这些都收到库里头,晃得我眼睛疼!”

   这些华丽的摆件摆出来自然不是给郡主看的,它们只是钓鱼时打的窝,只是为了让别人下意识觉得郡主贪财虚荣。

   她回首,只见上首美丽的少女垂下眉眼,露出一些若有神性的悲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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