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昕回到了皇宫内,只派人留心宁珂的安全,并不想干涉他的行动。她很相信他的能力,毕竟梦中的小书生死前也是做到了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向武帝汇报了此行的收获后,花昕先回自己的偏殿休息片刻,同人派人去探望五公主,并请她选个时间让自己前往拜访。
洛邑的皇宫被称为紫微城,除了皇帝上朝的明堂及配套的三大殿外,后宫还有未央宫、翊坤宫、咸福宫三大宫,内有数十殿。
未央宫是皇帝、皇后生活、工作的场所,翊坤宫是妃嫔的居所、咸福宫是太后太妃的居所。在这三大宫外,还有东西各三小宫,是给皇子、皇女们生活的地方。其中东三宫统称东宫,是独留给储君办公、生活的地方。
五公主如今就生活在西三宫中的瑶华宫,得知华容郡主想要拜访自己,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并表示她随时都可以来探望自己。
花昕殿内管着首饰的宫女甘草抱来一个狭长的匣子道:“殿下,最近陛下新赐了首饰给您,你要不要用这个?”
花昕看过去,甘草便顺着她的视线打开匣子,将里头的东西展示给花昕看。
匣中柔软的白绸垫布上,是一支精美的粉芙蓉玉石笄,笄体透粉晶莹,雕刻着精美的芙蓉花纹,在芙蓉花蕊处还镶着一只豌豆大小的金蜜蜂,,精美无比。
这样的玉笄正是少女们做梦都想要的那种,且只适合年轻女子使用。
花昕轻抚自己头上的白玉簪,明白皇祖父的用心良苦。
自从母亲去世,她就从母亲的妆奁中取了这支白玉簪戴上,从那之后再没换过。皇祖父是在告诉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该向前看了。
叹息一声,花昕看向了旁边的半身镜,镜中的少女如此美丽,不知是否有母亲的影子。
花昕最终还是让甘草将匣子合上收起来,但是却对她说:“告诉祖父,我及笄礼的时候要用它来为我初加!”
甘草原本有些不开心的脸上顿时绽出一个笑,旁边以草药为名的侍女们也都笑了。
最后花昕还是简单打扮了一番,毕竟是探望长辈。
花昕走进瑶华宫的时候,九公主嘉羽正在咯咯笑着荡秋千,两个小宫女在旁护着她。
九公主刚刚十岁,扎着双环髻,正是可爱的时候,花昕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见小姑娘正偷偷看她,没有在意。
花昕见到五公主的时候,发现五公主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恹恹地靠在床上,可总算有了些鲜活气了。
“五姑姑。”花昕行了一礼。
五公主看到花昕时,眼中发出些光芒,笑着说:“华容,快坐下,无需多礼!”
说着她喘了两口,旁边的小宫女赶紧端了蜜露给她,她喝了一口便拒绝了,坐正了身子道:“五姑姑还没谢你去救我,要不是你,我当时就要死了!”
说着,她的眼中蓄满了泪,哀戚而柔弱,却有一种楚楚动人之态。
“五姑姑不必谢我!”花昕郑重地对五公主说:“您是皇祖父的女儿,是公主,是我的姑姑,我帮您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五公主怔怔地看着花昕美得有些攻击性的脸,突然说道:“你知道吗,这宫里很多人都羡慕你,可是他们说父皇永远都只会看着你,所以我们都比不上你。”
他们?花昕心头一动,他们指谁,跟梦中自己遇到的那些人有重合吗?
花昕叹息一声,道:“五姑姑……”她正想说什么,五公主打断了她。
“可是这次回来,父皇和我谈了,”她的眼眸垂下,不再注视着花昕,“你敢信吗,父皇跟我道歉……”
花昕怔了一下,随机嘴角带上了微笑,皇祖父真是直爽又果决的人,决定要做什么从不拖泥带水,认为自己错了也从不推卸责任!
五公主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样与人说话,但是声音里却有着掩不住的雀跃:“父皇说他会保护我,我想在宫里住多久都可以,还可以选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说到这里,五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地抬起眸子,注视着花昕道:“可是……我这样真的可以吗?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呢?我舅舅又会怎么说……我毕竟是安平候府的世子妃……”
花昕听到这里握住了五公主的手,温柔地打断了她,叹息道:“五姑姑,你是公主呀!”
五公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似乎没明白,于是她又强调:“您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皇帝陛下,你身为公主,是君!而那安平候府,是臣!”
她声音轻柔,可那红唇中吐出来的话语却如同诱人毒花:“您与安平候世子成亲,是娶了驸马而已啊!您可以找面首,可他却绝不可以找小妾!”
五公主的心里如同被劈了一道雷,想到了自己一直没有住过的公主府,以及安平候世子院中那一窝窝小妾。
她颤抖着声音道:“可是……可是父皇也并没有罚他……”
花昕脸上的笑明显了一些,道:“如果你自己不表示出来,父皇怎么能轻易去管你夫妻的事情呢,他又如何知道你们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况且,”花昕的脸色冷了下来,“安平候手里还掌着一支队伍,父皇现在不可能轻易处置他。”
她看着五公主的脸又变得严肃了许多,轻声问道:“五姑姑,如果当时我没有出现,而你会如何呢?”
“我……我会……”五公主浑身颤抖起来,想到了当时的无助与绝望,哆哆嗦嗦地道:“我会死!我一定会死的!”
“那么你如果不在了,安平候世子会再娶谁呢?”
五公主猛然抬头看向花昕。
花昕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五姑姑,您记得淑妃娘娘留给您的那枚玉蝉吗?”
五公主有些慌乱地拼命回忆起来,那枚玉蝉自己在出嫁后一直放在妆奁里,只是后来她生病了就再没见过。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花昕,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花昕冷冷地道:“有人在大司马府的大娘子妆奁里发现了它,然后交给了我,我把它给父皇了。”
“司马府……大娘子?”五公主有些迷茫地学着舌。她知道司马府那位叫杨瑞香的娘子,甚至以前还在各种赏花会中时常遇到她,可这位小娘子如今才刚满十六岁,又有大司马这样位高权重的父亲,而安平候世子实在是相貌普通、人品一般,如何会与他有所瓜葛?
“五姑姑,”花昕凑近了五公主,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要记住,皇祖父想要说一不二也是有条件的,如果大司马与安平候联合起来……你说皇祖父的话还有那么管用吗?”
五公主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的心如同浸在了腊月的冰水里,只能感受着握住自己的花昕手心的暖度。
是啊,大司马本就掌着军权,还能指挥禁军,若与安平候勾连在一起,那么皇城中还有谁能保护父皇呢?
“华容!”她突然坐起身,急切地道:“我不能死!”
她急急地道:“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我要去见父皇,我舅舅他……我舅舅他与安平候府早有来往,他们可能有阴谋!”
说着她就要起身下床,可是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地上。
花昕连连安抚她:“不要急,五姑姑,我派人悄悄地请父皇过来,您身体这样也不能去呀!”她心中却想,果然如此!
武帝很快就来了,花昕避到了门外,让他们父女自己去谈心,自己往刚才秋千架所在的小园子走去,想要散散心,却在月洞门那里看到了两个偷偷摸摸探出来的小脑袋。
那两个孩子看被她发现了,对视一眼,慢慢地走到了她身前。
女孩正是刚才那玩秋千的九公主,小男孩还要小一些,脸上有些桀骜,花昕却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但是,这位小男孩的小手上有些伤痕,衣服也明显大了,显然是哪位不受重视的皇子。
花昕装作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微笑并自然地对着两人行礼道:“侄女华容见过九姑姑,见过这位舅舅,不知舅舅行几,华容以前竟不曾见过!”
两个孩子看到华容竟然对他们这样认真地行礼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之前也曾听到过许多关于华容郡主的传闻,多是她如何跋扈。
九公主下意识地就将那小皇子推到了身前,自己却躲在比自己矮很多的弟弟身后。
那小皇子突然被推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皱眉“啧”了一声,很努力地摆出样子,对花昕道:“华容侄女不必多礼,我排行十三,以前确实不曾见过,父皇刚把我从碎玉殿接来瑾瑜宫。”
碎玉殿,是翊坤宫中类似冷宫的地方;瑾瑜宫,则是皇子们在西三宫的住所。
花昕恍然,看来是父皇知道要关心自己的子嗣了。
不过她也早就对这些姑姑舅舅们有了想法,此时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问道:“你们是来看五姑姑的,还是来看皇祖父的呀?”
十三皇子脸红了,他其实是想要再看看父皇的,但是听说五姐姐病了,自己却不曾来探望过,的确不合适,于是他强撑着道:
“都……都看!”
九公主在他身后就知道点头。
花昕笑道:“那侄女陪你们一起去好不好呀?”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正要出发,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武帝。
他已经与五公主谈好了,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过他看到花昕与自己的两个孩子站在一起,气氛还不错的样子,不由得脸上带了点儿笑。
他点头道:“真巧啊,嘉羽、阿屻,你们跟华容多熟悉熟悉,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说完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就走了,留下两个又激动又开心的小孩子与一个被惊住了的花昕。
阿屻,是他,屻皇子!是梦中曾被人提了一嘴,造反却当场被杀的那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