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在意地关上大殿的门,顾昀然也跟着出来了。
月光下的顾昀然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神色缱绻。
我忽然心生一计。
我仰头冲他笑得明媚,[哥哥谢谢你又维护了我一次。]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拽住他的衣袖。
[哥哥身上是什么熏香,怎么那么好闻。]
我耸了耸鼻子,在他衣服上逡巡。
我能明显感受到顾昀然的身子一僵。
但是他很快笑着恢复如常,[南汐,你怎么像小狗一样。]
21
转瞬之间过了几个月,北昭南境发生了饥荒,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群臣除开仓放粮外没有办法治本,圣上集思广益,扬言谁有良策救灾必定重赏。
我去书房给纪父送糕点时看见顾昀之和赵祁若都在。
书房最近灯火通明,他们为了查出皇上赈灾中的朝廷贪官已经好几个日夜不眠不休。
上次事之后,可能是急着想要挽救自己在赵祁若心中的人设,纪舒芸都在府中广招谋士,意欲替赵祁若分忧。
我忽然想起曾经哥哥和我讲了很多关于民生问题的策论,于是提笔写了几句。
但是终究考虑到国家局势变化,思索再三决定问一下顾昀然,让他帮我看看其中细节过后再呈上。
只是出了一趟院子,我的策论便不翼而飞。
回来时我看见宫中太监抱着红绸锦缎御赐之物,步履匆匆朝北边走去。
那边是纪舒芸羲和阁的方向。
我拉住一个小侍女问,[府中今日怎这般热闹,是有什么大事吗?]
侍女受了赏赐,神色喜悦,[当然,咱们大小姐献出了救灾策论,就连圣上都夸奖丞相府的女儿智慧过人呢。]
策论?!这么巧合。
我面上不显又细问了几句,纪舒芸的确是盗用了哥哥教我的策论。
我忽然之间想起哥哥的惨死,他到死时都身负冤屈,而凶手逍遥法外,如今还杜撰他的策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嚣张猖狂。
真是讽刺!
22
最近王氏风光满面,在世家大族中扬眉吐气,[我们舒芸呀,还算争气,不枉这些年来我的悉心教导。]
众权臣纷纷附和,[纪家千金不仅长相出众,还满腹经纶,不愧是丞相府的千金呀!]
众文人墨客也纷纷赞叹纪舒芸是京城中的才女,堪比南北朝的谢道韫。
和她擦肩而过时,我问纪舒芸,[你的策论,是抄袭我的吧?]
她笑着抚弄指甲上鲜红的丹蔻,咯咯笑着,她在我耳边小声道,[是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呢,即使你现在当着众人指证,谁会信你?]
她说的不错,真正的纪南汐在乡下长大,哪里懂什么救灾策论呢?说出去,世人只会说我痴人说梦。
纪舒芸既然非要不知死活往火坑里跳,我就成全她。
顾昀然见过我的策论,只是如今他孑然之力,不好证明我的清白,他低声问我。[接下来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颔首不语,好半天才道,[哥哥,纪舒芸就交给我吧,我想亲自处理她,王氏拜托给你。]
我的哥哥死得那样冤屈,我恨不得将纪舒芸剥皮饮血。
顾昀然温和笑答,[好。]
[哥哥,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他挑眉,[南汐这么聪明,还有不懂的事呀?]
打趣归打趣,却还是接过我递上的策论,帮我认真分析。
为了确保可靠,我和他去了一趟灾患发生之地,勘测观察民情。
23
一个月后,圣上让丞相推行了纪舒芸的策论之法,结果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灾荒非但没有得到平定,反而民众更加暴动,死伤惨重。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皇上震怒,殃及纪相,说是要是三天之内没有补救方法就罢免他的职权,更是追踪溯源到纪舒芸头上,将她一顿斥责。
天子之怒,震惧山河。
再加官勋受到牵连,纪相更是一连好几天对纪舒芸没有好脸色。
一个是掉人头的大事,一个是剽窃他人成果,她很快做出了选择。
惊惧之下,她在所有人面前抖出了我,说是我故意陷害他。
几天后我如愿面见了圣上。
天子着明皇色龙袍,不怒而威。
我俯跪着在下席位,缓声道,[策论雏形看着确实毫无纰漏,但是北昭三省六部,只要中间环节没有做到位,官吏利用灾情以权谋私,层层搜刮,到老百姓手中时粮食已经少得可怜。]
刚说完皇上面上一沉,如小山般的奏折被他扫落在地。
他脸色阴沉。
[大胆,你这是含沙射影,说我昏庸无能,更说北昭无可用之人。]
我俯首含笑,面色不改。
[陛下是明君,当知道忠言逆耳。]
可能是马屁拍得到位,他面色和煦了许多。
我接着缓缓说着,[陛下居于高位,底层的民生疾苦陛下虽然体恤,但总归是隔着层层距离看不清楚。]
[想整治这些长久以来的蛀虫可不是轻易之事,最好加强贪官严惩力度,做好储备官员的选拔。]
24
这一次,圣上欣然接受,并露出赞赏的眼光。
他说,[纪南汐,你想要什么赏赐。]
哥哥之死就是因为权贵压制,我原本想让陛下重翻此案。
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被我咽下。
帝王御下之术,我可太懂了。
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侍郎而敲打联系着两大世家之族的纪舒芸。
并且对于我来说哥哥的冤死,仅仅赔上一个纪舒芸可太便宜他们了。
如今纪相权势越来越高,圣上虽然早就心生忌惮,但现在动手明显不合时宜。
将顾昀然扶持起来去斗纪相和王氏,隔山观虎斗,岂不有趣?!
我毕恭毕敬道,[如今灾情还未解决,陛下将给我的赏赐投诸于饥荒赈灾吧,也算是尽南汐绵薄之力,并且这次的建议是哥哥和我一起想出来的,南汐不敢邀功。]
我将纪昀然推荐给陛下,陛下由衷赞赏,[丞相养的女儿果真不同,你和你的嫡亲姐姐真是大相径庭。]
因为涉及剽窃,纪舒芸被陛下重重警告,一时之间,她颜面尽失。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她如今被街头唾骂,就连赵祁若都对她冷言冷语。
25
陛下开始放下之前顾氏谋逆的芥蒂,重用顾昀然。
我给顾昀然送桂花糕时,他眼神幽黑毫不避讳紧紧盯着我。
[是你故意设的局,想要破坏纪家和赵家的婚姻对吧。]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冷声掐着我的下巴,神色清冷。
[你不会是喜欢赵若祁吧?]
我盈盈笑着,[自来是为了哥哥。]
为了替哥哥扫清一切障碍,为了让赵祁若对纪舒芸彻底失望。
只有这样,顾家才能在夹缝中喘息屹立起来。
顾昀然好看的眉微微紧蹙,他好像真的在很用心帮我谋划,替我思虑。
[破坏这场婚姻,无论是王氏还是纪伯父都不会放过你,这两大世家,你谁都招惹不起。]
我笑得漫不经心,[王氏,不是有哥哥你吗。]
[父亲呀,再说吧。]
顾昀然抿唇不语。
只是这件事没过几天,王氏彻底倒台了。
听说是王家私铸铜矿,被陛下查收,相关的男丁被斩杀,女眷被流放岐山。
听到这则消息时,我正在吃剥葡萄,闻言一笑。
我可真没小瞧顾昀然,出手之快,并且干劲利落。
26
我在府中遇见纪舒芸,她冷眼看着我,神色依旧倨傲。
[别得意,我娘有了身子,都说是个男孩,等他出生后,是养继承大权的,你到时拿什么和我争?]
我真得感谢她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棋子。
先不说王氏肚子里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就算是男孩,王氏能顺利产下吗?
自那之后纪舒芸仿佛很忙,有时在府上我甚至一天都没看见她的身影。
除夕之夜,纪父无论王氏如何哭闹,仍旧将我过继到王氏名下,也就是变相给了我嫡女的名分。
北昭看重尊卑秩序,虽然有前例,但毕竟是少数。
其实自我入府后出了一系列的事情,或许纪父对我的疑虑从来未消。
可是纪父全然信任顾昀然,也多亏他替我在纪父面前说话。
如今纪父当众宴请大家,也是等于向外人宣布他看好我这个女儿,今后我也是家族重要的一份子。
纪舒芸迟迟没有参加宴席,纪父也不想多管。
女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博得仕途的工具,如今王氏没落,纪舒芸唯一的价值不过是和赵家的姻亲。
众人向我遥遥举杯,其中不乏夸赞吹捧,我一一笑着谢礼。
这种话听听就行,我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世俗就这样,踩低捧高,我已经司空见惯。
就在长老提笔将我的名字写进嫡亲族谱时,纪舒芸来了,她一改往日的落寞,神色极其得意。
她笑着看向纪父。
[父亲,你身边站着的那位根本不是纪南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