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兴对江南制衣厂的了解还不够,但他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旅程。
酒馆里头,有板儿爷照看,也有曹爷平日里关照,倒是不发愁。
就算遇到什么急事儿,林婶那边也会帮衬,有他们在,徐兴没有后顾之忧。
曾经,他时长去各地旅游,如今斗转星移,踏上南下之路却别有一番感受。
他起早买了车票,拥挤的火车站里,净是将包袱绑在背上的赶路人。
登上老旧的绿皮火车,车里那股味道还真是有点一言难尽,尤其是幸运方便面的气味,几乎成了车厢里的霸主。
火车往往是这样的。
徐兴这一座,准确的说应该是有四个人。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跟一个男人。
妇女没什么好说的,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哄孩子,而那男人则是戴着一副小蛤蟆镜,嘴角往下撇,一副刻薄像。
没过多久,火车开动。
那汽笛声一响,妇女怀中的孩子便嚎啕大哭,任凭怎么哄都不好。
徐兴倒是无所谓,他将脸撇到窗户那一边儿,静静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会儿交通建设还没那么发达,火车轨道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荒地,野草丛生,没什么城市风光。
孩子的哭声一直不停,徐兴也没心思睡觉。
坐在外侧的那哥们儿总算是先开腔了:“我说大姐,你能不能哄好你家小崽?吵得我脑瓜子痛!”
妇女闻言立马表示抱歉:“不好意思啊,小兄弟,这孩子第一次坐火车,有点害怕,吵到你了不好意思,还请多谅解。”
餐车过来的时候,她买了个两根香一肠,给徐兴跟那小伙子一人一根儿,可孩子的吵闹声并不会因为妇女的真诚致歉而停止。
那人忍无可忍:“我真是受够了,吵死了!能不能带着你家小崽快滚!”
本来吵闹的车厢,因为他这一嗓子,变得鸦雀无声。
这火车车厢里,向来如此,按理说谁也管不着别人。
他这么一叫嚣,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徐兴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位哥儿您好,我记得火车上有卧铺车厢,那边安静,您不如换个票,买个舒坦。”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兴,从他的打扮上一眼就看出他是北方人:“凭什么我换,她为什么不换?还有你个北方土鳖,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
“您这话讲的可就欠妥了。”徐兴非常平静的看着他。
“欠什么妥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人的腔调,姿态那么高,你以为你是谁啊?”
妇女见徐兴替自己说话被卷了进来,很是过意不去:“小哥儿,你就别跟他说了,都是我的问题。”
徐兴白了那货一眼,从兜里摸出八块递给那妇女:“拿去换个票吧,这儿有狗,咬着孩子不好。”
“这、这我不能收啊!”
“您就拿着吧,去卧铺也方便孩子休息。”
蛤蟆镜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抱着孩子,对徐兴感恩戴德,钻进了软卧车厢,他推了推眼镜梁,心里一阵不爽。
八块钱对于陌生人来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周围看眼儿的都在心里默默夸奖徐兴的作为,留下的小蛤蟆镜就很尴尬了。
他隔着一段距离跟徐兴连坐,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车程一直持续了约莫一整天,一直到快下车,徐兴都没有理会过他。
等车进站,天色已晚。
徐兴离开座位,走出去两步,扭过头深笑着对蛤蟆镜说:“有时候人做事说话之前,还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下了车,徐兴对着纸条找江南制衣厂的地址,却发现车站离那边还略有些远。
这江南地带果真跟四九城大有不同。
这里花红柳绿,莺歌燕舞,各种小桥流水人家,看着很安逸。
傍晚的小河流里有挂着彩灯的小船,摇摇曳曳,顺流而下,这氛围别提多舒适了。
只可惜,天黑了,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只能先找个地方住下。
次日天刚蒙蒙亮,徐兴就租了架二八自行车赶往自己的目的地。
江南制衣厂矗立在河畔,风抚绿柳,枝条温柔的抚摸着这半荒废的建筑。
徐兴拉开斜向的门把手走了进去,发现里头除了一些废料之外,没什么东西,看样子能抢的都被人家给抢光了。
穿过前面门房,里头是间院子,院子其他三面是预制板房,非常典型的制衣厂格局。
他四处逛了逛,发现偌大的制衣厂,连个缝纫机都没留下,就像被人洗劫了一样。
“那边的小伙子,你是工人吗?”就听见地上木板被踩踏,一个额头光亮的男人走了出来。
出于礼貌,徐兴说道:“没,我是对这家厂子感兴趣,想来看看的,您是这里的老板?”
“不,我也不是,我跟你一样,也是考虑收购这家厂房。”那人满脸带笑,但不亲和。
老话就有笑面虎,徐兴觉得,他就有点这种味道:“这么说咱们是竞争对手?”
“哈哈,厂长老苏都联系不上了,竞争不竞争的,也没个影儿。”
看他说话的语气,徐兴问道:“您跟那位厂长很熟?”
“不能说很熟至少认识,同桌儿吃过几顿饭!”他说:“小伙子,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啊,特地来看厂房?”
“对,我很感兴趣,所以来瞧瞧。”
“苏厂长现在处于一种完全失联的状态,如果你真有心就再等上两天也行,但我想住宿价格不低,实在也不值得你等。”
“多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再等两日好了。”
“这样,我看咱俩有缘,不如留个联系方式,日后说不定有机会互相之间沟通沟通。”
徐兴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边聊边走出了厂房,他们互相告别,各自离开。
虽然大家交流不多,但徐兴看得出来,对方不怎么乐意让他来分厂房这一杯羹。
可越有人抢着要,就越说明这地方并非一无是处。
他试着给那苏厂长拨了几遍传呼,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回应。
看来那人没说假话,苏厂长现在正忙着隐姓埋名,压根儿顾不上这厂子。
要说徐兴也是有毅力,他花钱雇了个跑腿的,每天去一趟厂房那边观察情况,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汇报给他。
这个年代,没有成型的互联网也没有手机。
啥事儿都得接受最笨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