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尧把手伸向背后的黑色背包里，他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牛皮纸。
皱巴巴的牛皮纸铺开一看，上面印着标准模式的现代版协议。
标题就是最简单的《人神鬼和平协议宣言》，往下看就是各项比较官方化的条款。
牛皮纸的最下面是一串密密麻麻的发着金光的名字，沈牧大致上扫了一眼。
唔，你们确定这不是小说里的东西？
有什么血魔老祖，金刚神君也就算了，李狗蛋也是个神仙名字吗？
这神仙还挺接地气儿……
“我简单说下协议内容。”西装革履的闻度交叉着手指，立放在腿上，这是一个专业性的交流姿势。
沈牧不自觉的端正坐姿，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带入到谈判场上的状态。
闻度眉目锋利，面部线条也凌厉的很，可能是前些年呆在部队的原因，身上的压迫感很强。
沈牧暗地里直起了腰板，他得给小神仙撑腰嘞！
“不得使用自身携带力量干扰正常群众生活，保证能与百姓群众和平相处，共同维护社会发展秩序，神鬼之间不得斗殴，因私自斗殴所造成伤亡判官不予协助赔偿。”
啊，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打架，要打架得偷偷的打，打输了，咬牙憋着，打残了，人判官机构不帮忙要赔偿，得自认倒霉。
沈牧开始暗戳戳的钻空子。
“谨记时刻隐藏身份，以最大众的方式与群众共同生活，营造和谐环境。最后，入境方签订协议，立下咒语时，入境方需得朝所在世界压迫性神灵起誓，以示警示。”
闻度例行公事，详细解释着协议内容，沈牧和他面对面，听得比当事人还要认真。
一旁的黄微微从包里取出器皿，划开手指，腥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器皿里，竟泛起一阵金光。
沈牧眨巴眨巴眼睛，他一连几天都沉浸在改造自己孤陋寡闻的世界观里，对此稍有震惊，但也见怪不怪。
只是在暗地里，偷偷的将自己浅薄无知的世界观，又开创出一平方米的小天地。
言客在听到闻度的最后一句话时，微微挑了挑眉，压迫性神灵？这就有点意思了。
“同样的，为了更好的帮助你们融入时代，我们机构也是很人性化的，机构会给你提供五万的起步金，帮助您……”
“滚一边去！别抢姐的活，我还没推销研究院的福利呢！机构的服务靠边点儿。”黄微微蹙眉打断闻度。
“我哥这是国家机构协议必备内容。你那是研究院私自谋取的福利。”闻尧不大高兴的替他哥辩驳。
“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姐的福利本来在前边，让你们先提协议已经是姐最大的宽容了。”黄微微推了闻尧一把，示意他闭嘴。
闻尧气呼呼的想要和她争论，却被闻度一个眼神制止了。
行吧，闻尧想。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有了衣服忘了手足，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他哥向来就是个要衣服不要手足的典范。
秦魏长轻咳一声，示意他们先办正事。
黄微微把器皿推给言客，“把手按在上面，然后立你的咒就成。”
她话还没说完，手指就被人贴上了一块创可贴。
沈牧明了，有一腿！
闻尧表示，没眼看！
言客没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他接过器皿，对着里面的泛着金光的血液打量片刻，便认定了这是岐黄血。
这可不多见，言客心道。
但是岐黄血于他没什么大用，他是天地间灵气挤压，稀里糊涂凭空蹦哒出来的神，和炎黄始祖没什么干系。
言客没表露太多，只是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将食指轻放入其中，照本宣科的念着，
“今人言客，遵岐黄始祖之意，愿与本界生灵相与共生，非受危之际，不擅使神力，甘隐于自身，愿藏于尘世，如有违背，受……”
言客扯着嘴角，邪笑着“受小荒创世之神阿托鲁为惩。立此誓。”
金光闪动，古老的牛皮纸上自发的出现了云起大帝四个字后，四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名字能出现在这张纸上，就证明协议生效了。
难得见到这么好说话的神明。
言客端起茶杯抿了口水，阿托鲁本就是被天道承认的至高者的存在，用他立誓，天道自然认可。
但是……
言客笑着看向沈牧，阿托鲁管不管得住他，就不一定了。
沈牧也有些好奇，但他好奇点在名字上，他们就不奇怪一个大荒小神，竟然会叫云起大帝这么威风的名字吗？
碍于情面，沈牧也没怎么多问。
直到后来，他在无意间碰到长着浓眉大眼，生的虎背熊腰，骑着三轮给街边饭店轮流送猪血鸭血的血魔老祖时，才知道这群判官们似乎对这种本事不大，名号不小的鬼神们见怪不怪了。
言客从沈牧眼前拿过牛皮纸，一一比对纸上的姓名，比对到“李狗蛋”时，面瘫许久的脸上出现了一秒钟的裂痕。
好在言客自我管理尚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表情，一脸平静的往下看去。
最终也没能在这张牛皮纸上找到自己要找的名字。
“那么现在就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研究院的福利吧。”黄微微两眼放光，以面对珍惜物种般的目光看向言客。
“研究院这边会给言先生安排及其全面的现代知识讲解，还会给您安排及其舒适宜居的住所，以及简单但及其高薪的工作，保证您过的及其自然！贴心！放心！舒心！”
“而作为交换呢，研究院这边只是需要您呢，每半年前往医院抽取一丢丢的血液用作研究院的样本研究，”
在说出“一丢丢”这个词汇的时候，黄微微甚至夸张的以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出了一点点的长度，态度及其诚恳。
沈牧感叹黄微微的业务能力，她似乎能以最直接的交易方式，提供给外来者们最需要东西。
并且还是以外来物种们认为无伤大雅，但黄微微却迫切需要的东西彼此交换。
本来是平等的易物交流，但在情理上，黄微微已然把自己放在了施舍者的位置上。
这样的合作对于外来者们，似乎也就成了难得的福利。
沈牧缓缓的把手中茶水放下，跟着众人一起，把视线转移到言客身上
他也有私心，他也想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创造神，能不能勘破这些商人们勾心斗角后的弯弯绕绕。
言客眯起眼睛顺手理了理不怎么合身的浴袍，客厅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终于！
“沈牧家挺好的。”言客随意的靠在沙发上，
嗯？忽然被carry到的沈牧一时间有些呆滞，他环顾四周，和在座的各路人士进行了一系列的视线交接。
最终，还是和秦魏长对上了眼。
秦魏长一脸震惊，你个瓜娃子！你这是个啥子情况？
为了提升自身的格调，沈牧特地以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回过去：就是这么个情况，人就愿意住我家。
稳重中透点小得意。
你得瑟个锤子。秦魏长瞪着眼睛，这才几天？你丫的兔崽子就不怕人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给你宰了？
沈牧再次回以波澜不惊的眼神，安啦安啦，人小神仙哪有你想的那么坏，我按理和他还有收留之恩呢。
不再理会秦魏长肥嘟嘟的脸蛋儿，沈牧缓慢的把视线移回来。
中途对上奶奶灰好奇而猥琐而爷都懂的目光时，沈牧选择直接无视。
“可这……对沈先生，不合适的吧？”黄微微艰难的反驳，她就想给研究院弄点新品种回去，怎么这么艰难？
刚刚不还很好说话的吗？
她知道这些神仙们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时代不同了啊大哥们！社会在进步！文明在进步！科技在进步！人类在进步！
你们这群神仙就不能与时俱进一点吗？都不带慎重考虑下的吗？
“那就要看沈先生合不合适了？”很好，关注和压力重新来到了沈先生这边。
沈牧努力的拿出自己在商场上的气势，打算用稍微官方性的语言和各位精英人物们客套一下。
可言客似乎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只见言客倾斜身子微微靠过来，片刻后，沈牧耳边穿来一声沙哑的气音。
“淮安，不要我了吗？”
……还能这么犯规的吗？
还有！他是沈牧，就算是照小神仙说的，短暂性的失去了一些记忆，但他目前照样还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沈牧！
可这人这么委屈的声音又是啷个一回事嘛？
一股子被夫家抛弃、孤苦无依的糟糠之妻的音调。
他沈牧好不容易在这些个大人物面前做次决定，他不需要总裁风范的嘛？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很好，简单的一句话，就很官方！就很总裁！就很风范！
“啊！”黄微微一时间有些失望，她很少被拒绝，一时间萎靡不振，话都懒得再说了。
秦魏长站起身子，替黄微微做了结束语。
“那成吧，这样的话，言先生就拜托沈牧了，言先生的身份信息，我们会全权处理妥当的，起步金的话，就全在这张卡里了。”
秦魏长递给言客一张黑色的名片，以及一张崭新的银行卡，言客随手接过，扭头就上交给了沈牧。
秦魏长一口老血噎在心头，半天气都没顺下来，给谁看呢！
“卡上密码六个零，沈牧你记得教他。”话说的咬牙切齿，秦魏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牧，满脸不甘心，你个美色熏心的玩意儿！
可惜刚刚掌握住财政大权的沈牧，还在捏着银行卡发呆，没能准时开机的大脑，接收不到源自秦魏长的信号。
奶奶灰笑得一脸荡漾，他嘴角贱兮兮的姨母笑，不，姨父笑，从言客上交银行卡之后，就没消下来过！
闻度把牛皮纸塞进了闻尧包里，顺手在闻尧圆溜溜的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
黄微微也一脸挫败的收回器皿。
沈牧起身送客。
下电梯前秦魏长欲言又止，沈牧瞧着他憋成猪肝色的脸哭笑不得，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最终秦魏长还是没说什么，长叹一声下了电梯。
连大外甥都找着媳妇了呢。
很好，客人来到时，尴尬处在言客身上，客人走了之后，尴尬来到了的沈先生这里。
沈牧关上门，和沙发上的家庭新成员大眼瞪小眼。
“我带你卖几身衣服吧。”终于，沈先生妥协了。
言先生表示很满意他打破尴尬的勇气。
言客懒洋洋的斜靠在沙发上，随手掐了个口诀。
只见言客身上闪过一道蓝色光晕，光晕消散时，言客身上的浴袍换成了和沈牧身上款式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是尺寸稍微大了一号。
沈牧皱起眉头惊讶不已，但随即又担心起言客，这兄弟可是刚刚签过协议！
“不是不许用神力？”
“嗯。”言客痞笑，
“所以啊，让神明阿托鲁来惩罚我啊？”。
嘿！还真就有钻空子的？
沈牧震惊了，听这意思就是那位名叫阿托鲁的神明没什么大本事呗！合着就一唬头？
“还是稍微约束一下吧，衣服还是要买的，你的起步金也要还你。”
沈牧还是觉得做人呐，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一点的好。
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就给雷劈了呢。
言客同意性的点头，他确实需要稍微融入下这个世界。
“可以，但起步金就不必了，需得你管着的。”
大荒规矩，家财得予妻，规矩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