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入判官机构的时候,沈牧被镇住了,在这样一个深山老林的环境里,他孤陋寡闻的程度被强行提拉到新的高度。沈牧突然觉得觉得,就单凭他自己扣扣搜搜凿出来的那一平方米世界观扩充地,在现实冲击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其实来到这林子的原因还是因为秦魏长的一通电话。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沈牧正和言客一道呆在神力创造出的大荒幻境里。
“不得任意使用外来者自身携带性力量”这条规定,在言客从没当真的情况下,在沈牧耳提面命时,被言客拉着经历了一次幻境冲击而临阵倒戈后,变成一纸空文。
往细里讲,其实就是某位大荒小神,为了哄自家媳妇高兴,提升自身家庭地位,用神力创造了一方和大荒一模一样的幻境。
顺便,也想借此帮助沈牧恢复些大荒记忆。
而见识之短浅的井底之沈牧,由于耐不住神力诱惑,只能被迫……迫不及待的选择和言客同流合污!
一方幻境塑造不出整个大荒,但营造出东方迷雾里的淮居倒是不成问题。
幻境里雾气太太,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这方天地的构造,沈牧只能任由言客牵着手,一步步的往前走动。
“可走的人好像不是我,”沈牧心想。
沈牧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他仿佛被强行寄宿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与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掌心传来的温度又让沈牧有些疑惑,他拥有对外界的一切感官,他能听到脚踩大地的声音,他能感受到鞋子和泥土的摩擦。
可他又好像与这个身子的主导权分割开来,他能感受的到,但所有的动作,似乎都是在顺应身体的本能意识。
好似是自发性的跟随言客一道躲开障碍。
“悠着点,刚下过雨,路滑。”耳畔的声音很熟悉,沈牧知道这是言客。
可他分不清楚,言客到底是在提醒他?还是在对这个陌生的躯壳表示关心。
这种感觉很不好,沈牧心想,我还是我吗?
沈牧眼巴巴的看向言客凌厉的侧脸,被看的人在大步往前走,丝毫没留心身边人的眼神。
所以,那是给谁说的呢?
沈牧暗戳戳的止住脚,不想往前走了,果然,主导着身体的那部分意识也当即停下。
啊,合着他和这个不知名的意念玩意儿还能和平共生?
言客感觉到身边人的停顿,没有出声催促。
这是他第一次用以魂入境的方式把沈牧拉进幻境里,他想让沈牧更直观的感受到他们之前的生活。
沈牧试着动了动脚丫子,他感应不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好像他所有的念头想法都是在自导自演,可那种并非完全主导的感觉又是及其真实的。
一点也不好玩!沈牧心想,哪能这样呢?他连自己都控制不好,哪儿还有心思观赏风景?
直到耳边传来一股被咬上的疼痛感,沈牧才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罪魁祸首。
就是这个瓜娃子给我带进来的!拉进来就不管我了!
和某些骗人钱的导游一模一样,不!比那群人还要坑!人还知道要走一走流程呢。
“咬我干什么呢?”沈牧有点委屈。
他这辈子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一次非自然现象,本来打算好好追求刺激的,谁知道体验感这么差!
言客轻声笑起来,嘴唇重新贴上他的耳尖。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淮安多活的二十几年,似乎半点没活到脑子里。
“他在亲我吗?”沈牧心想,耳尖传来的刺激格外真实,沈牧直觉这样不对,但潜意识没能躲开。
你看看!这又不给动了!
沈牧觉得自己就好像是那快要没电的扫地机器人,时灵时不灵,走两步路卡顿一下还得等等缓冲,都什么破玩意?
“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幻境从外界被打破。
沈牧睁开眼,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次是百分之百的自我控制了。
下一秒沈牧就把手放在了耳尖,干巴巴的,没有之前的湿热感,沈牧估摸着该是言客幻境里出的毛病。
体验感太差劲了,放在美团上这是要被举报的!
手机还在振动,沈牧顺手按了接听,同一时间,一双手从沈牧背后环绕上来。
秦魏长刚打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呼,
“嗯哼?言客?”
……
卧槽!认真的吗!这……这才认识几天!言客那丫的可是个神啊,非人类啊!沈牧这都下得去手?
这小子能玩这么大的?一向善于破除尴尬环境的秦魏长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沈牧被背后伸出的双手吓了一跳,他左手握住手机转过头,入目的是言客的那双刚刚睡醒,还有些混沌迷离的眼睛。
沈牧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双眼珠子。
尤其是在这个血气方刚,适合做点什么的的早晨!
言客清醒后的状况似乎也不比他好太多,幻境中的触碰暂且还能忍一忍,可睁开眼环抱住沈牧时,指尖细软的触感和耳边传来的低吟他是真的忍不了!
言客原本平和的气息加重些许,沈牧微微屏住了呼吸,这是要干嘛?接吻吗?还是直接发展更靠后的关系?
可我还没准备好啊!小神仙这么冲动的?
沈牧的目光从言客发红的眼睛里飘忽到萧冷的唇上,尔后似乎觉得盯着人家的嘴唇看会更有种索吻的意思,就把视线重新转移到“白兰地”眼睛里。
不能说他沈牧不矜持,他但凡要是个直的,也不至于会联想到这些。
哪个gay大早上遇到这等美色不心动的?沈牧憋了二十多年,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个遍儿,到了正儿八经的实战上——
沈牧怂了,他怂了!
这么近的距离言客哪里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无意识的,言客自己的目光也开始偏移,停留在沈牧因早起而有些干涩的嘴唇时,言客更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明明在淮居里,我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明明是你当时指甲抠着窗沿,浑身虚汗,气都喘不匀却还凶巴巴的要骂人。
明明也是你说的,我想对你做任何事都可以,这些都是你承诺要给我的,言客心想。
我为什么不能讨回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言客的意图,沈牧更加不知所措。
这……这啷个办嘛!
“沈牧你本事不小啊。”秦魏长果然是一切不正常气氛的专业破坏者!
沈牧听到秦魏长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时,激动的简直要哭出声。
言客突然惊醒一般,利落的翻身下床,上衣裤子一气呵成,下一秒,言客直奔卫生间去了。
看给孩子吓的。刚躲过一场危机的沈牧暗自叹息。
不是爷不行,沈牧心想,主要是刚和小神仙有了那么点意思,就直接突飞猛进的一竿子进洞,有点不大好。
沈总裁是很有原则的,前世夫夫也不行。
“咋的这是,真去春宵一刻了?”秦魏长半天没听到人回话,咬牙切齿的冲手机吼道。
这见到一个理想型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吗?说好的矜持呢?说好先给你舅舅找媳妇儿,你还小不急呢!
你丫的没给你叔找着媳妇!自己先跑去给人当媳妇了?
很显然,秦魏长简单直接明了的,按身高和能力判定了沈牧的家庭地位——被神明压榨的贫苦小媳妇儿。
“诶诶!在呢在呢,大早上的,干嗷啥子。”沈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电子烟,裸着上半身斜靠床头。
一口烟吸进去,沈牧混乱的心跳才逐渐归于平静。
“呼!”沈牧深深的突出一口烟圈,浑身舒畅。
“嘛呢?”
“抽烟。
“事后烟呐?”
……这人脑子里都什么颜色废料?沈牧往上拉拉被子,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把话题引向正轨。
“大早上的打电话,高贵的判官大人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得,秦魏长撇嘴,这判官身份自打暴露出来以后,他现在听沈牧说话是哪哪儿都不舒坦!
他是故意隐瞒的吗?上级指令他敢违抗吗?小兔崽子好不容易抓到个把柄,还咬着不放了?
“在你高贵的判官大人面前,就没有麻烦事这么一说,今天你这贫民之所以能接到如此伟大的判官大人的电话。只不过是因为判官大人的上级,需要详细的了解下前些日子的失踪案件,特此需要借用你家那位神爷一用。”
“不然就凭你这蛤蟆一样贱兮兮的声音,判官大人才懒得搭理你!”
秦魏长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来的一向最早。
“失踪案件不是已经结了吗?‘反社会者绑架无辜群众,只为追寻长生不老’这不是你们前两天登的新闻?”
卫生间的水声渐渐停了,沈牧取下电子烟,重新塞回上衣口袋内侧,又把外套扔的远远的。
“这群人的失踪案子是结了,但召唤你家神爷的教徒们却失踪了。”秦魏长仍然记得那天的画面。
月光的照耀下,整座山头都显得光秃秃的,火焰混着烟雾弥漫在月光下,格外抢眼。
不用民警们排查,这群狂热的异教徒们已经把他们的位置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秦魏长以为抓捕会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毕竟光秃秃的山头那边,是个光溜溜的陡坡,坡上嶙峋生长着节节荆棘。
从那跳下去,非死即残,异教徒们退无可退。
秦魏长当时还考虑着要不要让手底下的民警缓些力气。
因为他分辨出那十几个身影里,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和一个满头白发,因年老骨质疏松,脊背弯曲的老人。
“不是你说凭空消失了吗,这你们局长要怎么查?”沈牧冲着自己的手心哈了一口气,仔细嗅了嗅味道,烟味好像有点重,电子烟得换个牌子了。
“是判官组织的上级,那群人和我们之前追查到的一宗案子有关。我们得找言客问个话,顺便,记录下他的身体状况。”
秦魏长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一手端着泡了枸杞的保温杯,一手把身边的椅子拉开。
一屁股坐下去时,椅子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
“问话也就算了,检查身体状况是要干什么?他身体好着呢!比你强多了!”
浴室的门从里面拉开,言客腰上绑着一条深绿色的浴巾。
健硕的肌肉赤裸裸的晾在沈牧眼前,轮廓分明的腹肌上没被擦干的水珠滚滚滴落。
言客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后腰处的沟壑随着他得动作变得矫健,这是具充满了力量的躯体。
沈牧死命的控制自己收回视线,左手由被子上方悄悄钻进被子里,摸着自己平缓的腹部,沈牧发自肺腑的感叹,同样是男人,差别怎么就是天上地下。
“呵,他强不强的你试过?”秦魏长嗤笑一声,他始终不相信沈牧有这个胆量。
据他这些年的了解,沈牧绝对是个只敢说不敢做的草包玩意。否则就凭沈牧的那张脸,他塌上的男人绝对能从这里排到埃菲尔铁塔,都不带虚的。
“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有时间的话,带他来趟我办公室,我到时候直接带你们去判官机构,对了,顺便把你户口本拿走,言客的证件都办的差不多了。”
翻箱倒柜找衣服的言客终于从万千衣海中找到了自己中意的一款,准确无误的套上以后,言客转过身子。
沈牧例行公事一般评价道,“不错,可以,挺适合你的。”
别说他敷衍,试问哪个男人能熬得住每天早上自家媳妇的试衣三连问?
沈牧不断的从脑海里搜寻度娘上的专业答案“你这么好看的人,这衣服也只有穿到你身上,才能彰显出它的美丽,一般人还真……”
“你抽烟了。”言客一把按住沈牧的手腕,凑到他脸前闻了一把。
“这次是薄荷味儿的。”
为了不让言客染上抽烟的毛病,沈牧这些日子也一道戒了,唯独今早上血气方刚的,想着偷偷泄泄火,一时间没控制住,被言客抓了个现行。
“一会儿跟我去趟警局,有点事我们得配合下秦警官。”
强硬叉开话题的方式再次派上用场,沈牧脸不红心不跳的,别问,问就是秦魏长教出来的语言的魅力!
言客无奈的点点头,心里却想,还是跟淮居那只炸了毛的小灵兽一个模样,被抓到做了坏事后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傻呼噜噜的。
出门的时候,沈牧往言客头上扣了顶帽子,也不知道言客这长发是个什么样的bug,前些日子刚剪完,几天不到就恢复成了他刚来时的样子。
沈牧也不打算强求,这么软的头发,他还没摸够呢。更何况,现在的长发艺术家也挺多,走在大街上不至于太过怪异。
但考虑到言客这张帅到无可比拟的脸,沈牧决定再多给他加只口罩和墨镜。
到了警局门口,沈牧拉着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言客,去了秦魏长的办公室。
大厅里处理事务的警察来来往往,经过言客的时候,似乎每个警察都会处在一个紧张的防御状态下。
这是把言客当成来自首的通缉犯了吗?沈牧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只是大厅里的警察,秦魏长见到言客的这身装扮时,也差点一口红茶水喷出来。
“我没记错的话,外面正在经历着本市夏季以来的最高温度,你是有多怕他被人勾走啊?沈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吃你的住你的,大晚上的还给你当人形抱枕,你不能这么虐待人家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好这一口?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强制性的占有以至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是要按照犯罪处理的。你不能知法犯法。”
沈牧一边内疚的替言客取下墨镜,一面恶狠狠的冲秦魏长喊道,
“关你屁事!”
……这咋还会骂人了呢!有了老公就是不一样哈,嚣张起来有人撑腰了呀!
真正去往判官机构是在当天晚上,走在荒无人迹的林子里时,沈牧不止一次的怀疑秦魏长要找地方弄死他,毕竟这两天他的确嚣张过了头。
别吧?还有那么多年的情谊在呢!
血脉亲情啊!
“还没到吗?”
“就快了。”
最先不耐烦的竟然是一直默默无闻的言客,沈牧注意到言客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拉着言客放慢脚步,和秦魏长拉开一小段距离。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牧贴上言客的额头,不烫,可言客的脸色铁青,衬衫上被拽掉的扣子透漏着他的烦躁。
言客抿着嘴唇不说话,这片林子太诡异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神力在流逝,林子里存在着一种与他相对抗的磁场,磁场和神力之间,如同同等方向的磁极一样,相互排斥,消耗。
愈发靠近林子中央,那股糟心的挤压感也逐渐加强,这种压迫感很不好受。
但言客也清楚,神力与磁场之间,力量是相互的,磁极排斥的不是单纯的一方,其中存在的克制性力量被均衡的分散给相互的敌对者。
所以ta也不会太好过。言客心想。
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看哪方更能忍受了。
“没事。”言客摸索着握住沈牧的手,掌心包裹住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言客神情微微放松了些,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你俩跟紧我,这地方可危险着呢。”秦魏长在前方驻足等候,叉着腰冲身后的两人大喊,
“像只大猩猩。”沈牧贴着言客的耳朵形容。
言客嘴角有了丝笑意,也不管沈牧看不看的到,只管在阴暗暗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