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康行(史)
雀以东南2020-10-13 00:103,436

  是夜,周康年也没睡的多么安稳,福州百姓的凄苦容不得他酣睡。

  辗转反侧间,周康年坐起身子,他下床打开了自己的包袱,破旧的衣物里包裹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本,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将之拿起。

  “我真的要这样吗?”周康年突然呼吸不畅,手上的册子变得格外沉重。

  “你还能走回头路吗?”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周康年一把握住桌子上的长刀,转身时向后一劈。

  “怎么?周大人这是要杀我?”老道堪堪躲过一劫,龇牙利嘴的朝着周康年喊:“老道辛苦帮你出谋划策!怎的大人恩将仇报?”

  周康年看清来人面容后,把剑重新插回剑鞘,“我当是贼寇。”

  老道吱呀乱叫一通,见周康年不搭理他,也就无趣的坐在了凳子上。

  “凉王城还是好,打仗有流府的将军,对内有朝廷里的供应粮。”老道撇了对面一眼,继续说,“等这场战结束了,周康行大人可就是大功一件!指不定要被派到朝廷去呢!”

  周康年翻开册子,“这是阿行应得的。”

  老道一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姿态,“你这榆木脑袋!怎的就不开窍?他周康行混着流府得了功绩,受了功勋,可你呢?你一个福州衙内,城内却闹了饥荒,饿殍遍地,即便是倭寇们给你扛了锅,你以为朝廷就真不会拿你怎么样?”

  周康年翻册子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睑,脸冰冷的可怕,黑色的瞳仁蕴着嘲讽,“我不早就万劫不复了吗?”

  老道哑言,竟是找不到要回的话,他难得的闭上嘴,跟着周康年一道去看册子。

  册子上的文字浅显易懂,并不复杂,但也是好笑的很,为神明所禁的邪术文字,用的竟是镇压邪祟的朱砂笔。

  写这书的人,是打算站在祖师门口作恶?

  周康年皱着眉头问:“你当真确定,凉王城有这样的神使?”

  书里的术法虽是容易,但其条件却是苛刻的很,一般神使还真不一定能成。

  老道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一方罗盘,标识全无,只有根指针悠悠的转。

  “有的,凉王城里的这位,还是个大神使呢。”老道拨动罗盘指针,笑起来眼睛连带着眼角的褶皱缝到一起,牙齿黑黄,和话本里的老妖怪似的。

  “大人可得稳住心,这神碑一碎,大人的回头路就断透彻了,万万不能回头了啊。”他似乎有些不大放心,翻窗走时还回头看了周康年一眼。

  烛火摇曳,周康年只是静默的翻着册子,背影模糊,老道也看不真切。

  直到身后传来窗户关闭的声音,周康年视线才堪堪上移,停落在烛光里。

  凉王城的安稳只停留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曾有后退之势的倭寇们卷土重来,竟是比之前多了一倍的兵马,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周康行站到城墙上,远远眺望敌方的狼烟,狼烟融汇在他们头顶的黑云里,狂风呼啸,风沙四起,城墙的旗帜刮的生猛。

  周康行的额心一缕红光若隐若现,他极力压下心底萌生的恐惧,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流府可以,但看着流府将士们策马而去的背影,心底却更是压抑。

  “我是凉王的官,我手里是朝廷的百姓,我……我是神使,我得护着我的民。”周康行大步走进院里,他穿过连廊,脚步匆忙的很。

  刚洗漱完毕的周康年瞧着他急迫的样子,暗自疑惑,不是说倭寇再战?怎的还回来了?

  周康年压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步履匆匆的周康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兄长的尾随,他手上不住的掐演口诀,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周康年佝偻着身子躲在石墙背后,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周康行这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终于,兜兜转转许久,周康行终于在北院推开了一扇屋门。周康年只来的急瞄一眼内里,周康行就把门关上了。

  可只一眼就足够了。

  周康年克制住心里的震惊,心脏极速跳动,所有的疑惑都在看到屋内图案时得到了回答,他深吸一口气,慌乱的跑回了自己院里。

  他猛的关上门,颤颤巍巍的瘫倒在门后,衣服在回来的路上沾满泥土,肮脏不堪。

  周康行就是神使!

  他的弟弟!就是他要找的福州救星!

  福州有救了!周康年想笑,但泪水先行滚落,册子上的血腥与掠夺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原本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的恶,变成了罪无可恕。

  他要拿着他亲生兄弟的轮回,去救福州吗?

  欣喜与不安相继而来,周康年脸上挂着笑,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捂脸痛哭,涕泗横流。

  要亲人?

  还是福州百姓?

  他做不出抉择。

  另一头的周康行丝毫未曾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关上门,回头审视屋里的法阵。

  这是一方用朱砂绘制的法阵,丹青混杂其中,水墨一同泼洒,斑驳的痕迹融合在朱砂间隙,复杂的图案画满了地板,旁人若是一看,大概要以为是个巫蛊邪道。

  可这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神明召唤域。

  周康年的册子里有过这个,这是神使和神明间的媒介,神使于阵中诉百姓疾苦,不日后,神使入召唤域附近三百里内,与神使共解人间苦。

  周康行叹息一声,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额头红光处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他得眉心往下淌,周康行忍着疼痛不住的掐演口诀,嘴里念念有词。

  “小荒神使,周康行!”

  “受神明阿托鲁所托,庇佑凉王,数百年间,凉王安康和乐,平稳富足。”

  “然,今遭外贼,邪术侵我凉王疆土,周康行神力衰微,妄求神明阿托鲁降于此,铲倭寇,助凉王。”

  “小荒神使,周康行敬上。”

  纷杂在地板上的朱砂泛起红光,房间里攒动着一股强悍的气流,周康行睁开眼,眼里冒着红光。

  额头上的鲜血干涸,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是神使独有的力量。

  周康行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行,自小荒湮灭,大荒构建以来,小荒神明阿托鲁,可是许久未曾出现了。

  希望并不大,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小荒神是个什么样儿的了。

  和周康行担忧的状况一样,流廷这场仗打的并不轻松。

  倭寇们的实力太强了!无论是从速度,人数,力量,还是其他方面,倭寇们的进步堪称神速。

  流廷跌下马,迎面就对上倭寇们劈来的弯刀时,他的心跳突然骤停一瞬,那么一刻,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吟,就要轮到你了呢。

  一把长剑替他挡住了弯刀,是个不大起眼的护卫兵。

  护卫兵朝他伸出手,流廷借力站起,心跳也恢复了原本的状态,护卫兵看了眼他脖侧的红痕,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带兵回去,倭寇邪术,你们打不了!”护兵用手肘擦拭长剑。

  流廷深深看他一眼,提刀朝着远处厮杀的兄长吼道:“撤!”

  流廷是沙场上的天才,比他的兄长才能更甚,营中无帅,但将士大多服他,在他这番嘶吼中,众将士们倍感吃力的状况下,依旧能有序的退回城内。

  流廷敞着伤口让军医处理,诸位将士们脸色铁青,身上大多也都挂了彩。

  这场仗,一败涂地!

  流廷不断的在脑海里演示倭寇们的排兵布阵,按照常理,他的指派不会错,若是可行,将倭寇一举拿下也不是难事,可怪就怪在阵法上。

  于场外看是一回事,于场内厮杀又是另一回事。

  倭寇的兵他出兵前就摸了个大概,可进了阵中,倭寇的数量,却远比他预估的要多上数倍!

  再出了阵,撤退之际回头去看时,倭寇们又成了那些个劳什子的残兵。

  流廷思索一阵,待军医包扎完毕,起身去了营帐,顺道还差人传唤了战场上救他的护卫兵。

  “我倒是未曾见过你。”

  护卫兵面色坦然,“将军十数,军士万千,将军记不得也是常态。”

  流廷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这是阿行送于他的信物。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怀川,本是鹿抚人士,后举家移居南林。”

  声音纯澈,长相端正,黑灰还染在他的额头上,想来是还没来的急收拾,就失急忙慌的被他差来了。

  流廷瞧了片刻,给他赐了座,怀川也不推让,搬了凳子,一屁股坐在了正门口。

  “你当时,怎知道仗打不得?”

  “观三有十,眼与实不符,是阵法有古怪。”怀川摸了把脸,惹得脸上又是黑乎乎的一片。

  流廷有些看不下去,差人端了水盆叫他洗脸。

  “今日你救了我,便是你与我有恩,我流廷非是知恩不报之人,即日起,你便是我手下副将。尽忠与否,看你。”

  怀川洗完脸,朝他拜了拜,算是接受了他的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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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小荒的神使?”云澈难以置信,他以为小荒神使早已经死完了!

  “是,大荒神域和小荒神域是不一样的法阵!二者虽是相似,但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周元才摸着胡子,眼神已然有了困意。

  “不过两位侠士?故事虽是好听,但可否给我些休整时间?磨石磨的驴子还有睡觉的时候呢。”

  云澈领着阿童和周元才道了别,回去的路上,阿童还沉浸在故事里无法自拔,

  “我总觉得那老道另有所图,周康年若是绑了神使,他定然是要从其中混到点好处!”

  云澈摸着下巴,认同的点点头,“天下没有白来的餐食,按照福州饥荒后的种种状况,周康年八成已经朝周康行下手了。”

  阿童抱着弯刀大步走到云澈跟前,拦着云澈的前路,“若是有朝一日,你也遇到这样的抉择,当如何?”

  云澈失笑,“先不提如今大荒富足,百姓安康,光说我能不能成为主宰数万百姓命运的衙内,都是个难事。”

  阿童不依不饶,云澈无奈之下回道,“不会,你可是乌蒙部落的小鹰崽子,我哪里敢随意决定你的死生?”

  阿童低着头让开前路,云澈走在最前面,只听得阿童在后面叨叨两句,他也没大听清。

  我也不能,我自私的很,哪能说弃就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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