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客从房间出来后没有一点异样,沈牧大步走过去扒开他的袖子,看的腕上有个明显的针孔。
闻尧也从屋里出来了,脸色比之前更臭。
秦魏长双手抱臂,用肩膀顶了下闻尧,“诶!怎么了,脸怎么还这么难看,人家不是给你抽血了嘛?”
是啊,抽是抽了,闻尧咬牙切齿道:“我仪器坏了!”
整个判官机构都知道,化验室的设备是闻尧的命根子。
“唔,节哀。”秦魏长挪动着小碎步远离风暴中心。
言客的血这么厉害?沈牧惊叹,顺手拽着言客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后拉,还一面试着和闻尧打商量,
“要不,你算算帐,我赔你?”
自家小神仙犯的错,他身为一家之主,掌管着小神仙的经济命脉,他得有担当,得替小神仙撑腰。
听到这儿,闻尧脸色更铁青了,悔恨中还带点哭腔,“不用了。机构保修”
言客嗤笑一声,明明是自己没控制好一脚踹在仪器板,还耍小孩子脾气,结果又一脚踩在地上杂乱的显示屏上,还好意思委屈?
他才不想和小孩子计较。
但无意间背了个黑锅,总要讨回点什么。
沈牧还存留着对他的愧疚情绪,可不能就这么过了。
言客弯了点腰身,下巴刚好放在沈牧肩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怏怏的,像只刚被欺负过的柴犬。
沈牧心下一软,待言客也更加温柔,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言客的长发,像是在撸大猫。
长发穿插在指缝里,细软的很,言客纹丝不动,老老实实的趴着。
看来小神仙受委屈了。
“真”委屈----闻尧咬着下嘴唇,眼角泛红,得亏那天他还沉溺在言客的美貌里无法自拔,谁知道这还是个白切黑的玩意儿!
秦魏长原本还打算着同情下闻尧,毕竟是自家外甥老公惹得祸,但转身那么一看,言客那副软趴趴的样子直突突的冲击到眼前,秦魏长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言客才是他外甥媳妇?
突然转变成下位者的言客仍旧没有任何为夫者的气概,他还沉浸在自家媳妇难得一见的温柔漩涡里。
秦魏长咬咬牙,算了,再怎么样也是自家人。
正准备开口劝告闻尧的秦魏长又突然闭了嘴,等等!他不是要帮沈牧来一段神助攻吗?
对!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错过去。
闻尧眼睁睁的看着一双罪恶的手,硬生生掰开了那对狗男男,而秦魏长似乎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在旁人眼中是多么作死。
狗血家庭情景剧的现实版吗?闻尧暗自想。
“嘛呢嘛呢!还有孩子呢!未成年!你们这不……不好,回……回家内啥。”作死的秦魏长原本还理直气壮的声音,在对上言客意图杀人的目光后,逐渐失了底气。
闻-小孩子兼未成年-尧听到这话后,撑起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整个走廊都开始轰动,秦魏长脸色一僵,闻尧暗道糟糕,这怕是又出乱子了。
走廊尽头快步走来一位穿着黑色警服的男人,沈牧记得他,这人是市局的户籍警,汪良业。
“严哥出事了。”汪良业把手里的资料交给秦魏长,“咳,还是南面的问题。”闻尧接过秦魏长分来的文件,还有着温度。
汪良业悄悄撇了眼一旁的言客,拳头篡的死紧。
他在防备什么?沈牧暗地里看向言客,后者若无其事的把玩着他的手指,神情专注。沈牧有些疑惑,言客有这么唬人吗?
言客舔过干涩的嘴角,看啊!大荒的脏东西送上门了。
他晃动指尖,淡蓝色的光晕显现,却在数秒之后又消失在空气里,汪良业松了口气,心想着言客总不能违着协议动手。
言客的确不能,可和协议无关,从踏入机构的那扇门起,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外,躲藏在角落里的老鼠还没登台,小小的喽罗还不值当他动手。
“啧,送上门的礼物都不要。”监控室里,男人红色的风衣披在背后的椅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放在桌子上方,手臂慵懒的撑着扶手,整个身子都瘫软在椅子上,在他的面前,是张亮着蓝光的显示屏。
“还真是个有脑子的。”男人补充道。
监控里的秦魏长冷着一张脸,冲着汪良业说到:“我们过去一趟,你带着沈牧和言客……”
“他们一道过去。”闻尧打断道,汪良业呼出一口气,冷汗浸透了衣襟,被风吹得发凉。
“上面交代的。”闻尧朝着秦魏长低声解释。
……
这样才好玩啊!
柳如是,给你送点乐子,要吗?
男人从椅子上起身,随手端起刚刚带来的红酒,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像少女一样的味道,宝贝儿。”他轻唤着,红酒和着屏幕的蓝光,轻佻而浪荡。
闻尧抬手捋了下耳边垂下的发丝,灰色的头发混着发胶,衬着他这张略显稚嫩的脸,痞里痞气的。
言客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手,没揭穿他。
楼下的汽车鸣着笛,秦魏昌咬咬牙,“成吧,带他们过去,丫的自己小心点。”
全程没有表述过任何话语,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多少的沈牧,稀里糊涂的被拉上了车。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我还有个公司呢,公司还有一堆破事儿。
沈牧坐在车里烦闷,这些日子陪着言客陪了太久,美色误国,公司正事都忘了。
徐静雯那丫头都去上班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剥削劳动人民,沉迷美色不干正事的败家子!沈牧自我评价道。
秦魏长自打上车后电话就没断过,沈牧把玩着言客修长的手指,耳朵却竖的笔直,可惜大舅子电话的隔音效果太强,沈牧的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
窗外的树木一桩桩的过去,沈牧把头靠在了车窗上。
太不真实了!他想,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塑造的观念,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被全部打破,新的秩序赤裸裸的摆在面前,沈牧往窗户上画了只乌龟。
如果旧的规则发展是虚构的蓝图,那么新构造出的和平秩序,又怎么保证一定是真实的?
神明,机构,研究院,还有什么前世今生,也太扯淡了。
窗户上的乌龟痕迹消失了,沈牧也没指望它能留多久。
颈后传来一股温热,沈牧没躲开,他扭头看向言客,头依旧靠在窗户上,懒洋洋的,眼里还有火气。
气什么呢?气你的小乌龟吗?言客笑起来,眼睛里的凉意少了很多。
他一把把人拉过来,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想你!”沈牧没好气的说,想你是不是真的存在,他在心里补充道。
坐在角落的闻尧努力的往车角缩动,降低存在感是电灯泡的基本生存法则。
刚放下手机的秦魏长听到这话后,简直没眼回头去看,“你就不能矜……”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秦魏长皱着眉头接起。
“秦大组长好啊。”
沈牧微微侧了侧头,是个女孩子。
秦魏长放下手机看了眼备注,顺便关了无意间打开的免提,手机再度放到耳边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备注:祖宗黄依依?
沈牧和言客默契的对视一眼,了然。
……
灼眼的焰红如同火百合一般在山上肆意的开放,野兽在烈火的吞噬中发疯般咆哮,林鹰在因恐惧而战栗的刺耳的哀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掺杂着甜腻,令人作呕。这是他们下车后所面对的情景。
“秦队。”一张满脸灰尘的土兮兮的黑脸摘下帽子,露出了他的板寸头。
“外围火已经灭了,隔离带也好了,可里面还在烧。”
“严哥还在里面!柳如是是疯了吗!”同样灰头土脸的小胖子一把推开板寸头,急得满头大汗。
“我严哥以为他被困了,想拉他一把,谁知道这火就是那小子放的,他还把我严哥掳进去了!我严哥还受着伤!秦队,机构还留着他们干什么!”小胖子眼睛有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烟熏得。
“机构的事自然有机构的内部人员管理,先想办法灭火救严策。”秦魏长长臂一伸,把板寸头推到沈牧身边,“顾好沈牧。”
言客拉着沈牧和板寸头保持了点距离,他抬头看向冒着火光的山头,柳如是……
原来当年从大荒里出来的,不止淮安一个。
“你老实等我。”言客给了身边人一个温柔的拥抱,沈牧不明所以,只看见言客勾着手指,把板寸头重新拉了回来,”顾好沈牧。“
板寸头:……我是块备用砖吗?
秦魏长着急慌忙的指挥着下属,阶层性的灭火,一面还抽着时间朝总局来的电话吼,“你们倒是来几个会点东西的玩意儿啊!凡胎肉体的,我让他们拿身子去垫火吗?”
“但凡你们有点脑子,都不至于让人钻这空挡!我告诉你!柳如是留不了留不了,你们……”秦魏长皱着眉转身观察火势,却突然卡顿了,林子里有人?
秦魏长眯着眼睛看去,火光里透露出微末身影,长发垂落,步伐稳健,火焰包围在那人的四周,张牙舞爪,那人逆着火焰往里走,连嚣张的火百合也开始胆怯起来,畏畏缩缩的笼罩在他的周围,不敢近身。
秦魏长转过身,沈牧还老老实实的站在板寸头身边,言客不见了。
那人的身上仿佛自带一层屏障,赤红的颜色弥漫四周,形成了一圈光环。
那是来自大荒的神。
秦魏长突然意识到,言客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所惧怕的东西,不过是这些神明信手拈来的创造物。
火焰彻底把那抹微不足道的影子蚕食干净,沈牧回忆起言客留下的拥抱,是种很熟悉的感觉,太温柔了。
沈牧突然想哭,他好像是个委屈太久的孩子,刚得了家长的一颗糖,就突然又就成了无依无靠。
怎么了这是,沈牧红着眼,怎么就这么委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