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这下鹿鸣彻底清醒了,摸了摸被芸娘按过的地方,竟毫无感觉。
芸娘挑眉,妩媚一笑道:“送你的好东西,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哟。”
鹿鸣微微一怔,保不保命他倒是不在乎,不过他相信芸娘肯定不会害他就是了,但他还有个疑惑没解决,便问道:“你方才说报恩,是什么恩?”
他可不记得他俩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需要清算的。
芸娘起身,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叶,答道:“关你什么事,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问这么多,老娘要回去睡了,你们稍后顺着这条路便能走出去,立刻马上,赶紧滚蛋。”
她不耐烦地开始撵人,鹿鸣这才发现篝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小径,想是芸娘刚变出来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鹿鸣也站了起来。
“别磨蹭,赶紧的。”芸娘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并没有想告别的意思,直到走的远了,才朝身后挥了挥手。
“哦。”鹿鸣小声应道。
三人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顺着小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家都知道,这一别,怕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这何时是个头?”一路无言,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鹿鸣终于耐心告罄,“她该不是忽悠我们的吧?”
话音一落,鹿鸣踩到沾湿了露水的草叶,一个踉跄险些滑到,幸好走在他身后的夜渊泽及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
“哎哟,都怪我走路不长眼。”鹿鸣骂起自己来毫不含糊,语气万分诚恳,眼角眉梢却止不住的得意。
他非常希望这种“不长眼”能多来几次!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四周也不再是黑漆漆一片,清晨的山林弥漫着草木的芬芳和露水的清香。
鹿鸣掰断一根茅草叼在嘴里,嚼着草秆所散发出的丝丝缕缕的甜,忽然想到昨夜那没吃上嘴的烤山鸡,摸了摸肚子,咽了咽口水,很馋。
走在最前面的沈长安突然顿住脚步,疑惑道:“此处……”
忙吐掉嘴里的茅草杆,鹿鸣伸长脖子警觉道:“此处怎么了?”
“竟是我经常来采药的后山。”沈长安环顾了几圈四周,再三确认道。
鹿鸣一愣,放下心来,回头看向夜渊泽,眨眨眼道:“这么说,我们出来啦?”
夜渊泽微微颔首:“嗯。”
日出东方天大亮时,三人终于远远看到苗山镇口那棵大槐树,还未走近,就听见镇口传来一阵阵争吵之声。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长安!”一道好似破锣一般的声音说道。
三人闻声顿住脚步。
“镇长,长安已经去了七日,肯定回不来了,你就别折腾了。”一人说道。
镇长?几天不见,沈千万的声音已经变得粗粝不堪,想是这几日没少嘶吼,喊坏了嗓子。
“是啊,回去歇着吧,再说了,万一你一去惊动了那女鬼,又来祸害我们这些镇民们怎么办?你请的那两个仙人早早都跑了,我们这些凡人如何是她的对手。”
“对啊对啊,镇长你看开些,不然我们还得每天安排人来轮流守着你,大家都怪不容易的。”镇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
“你们这是守着我?你们这是监视我!”沈千万被这些人的冷漠彻底伤了心,悲泣道,“长安是为了救你们才只身涉险,到头来你们就这样对他!”
“这些狗东西。”鹿鸣愤愤不平的骂道,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沈长安,可他似乎从昨夜身绽金光后,整个人便陷入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
面上毫无波澜,眼中一片平静。
倒是夜渊泽从见到镇口那棵槐树起,便眉头紧皱沉着脸,眼中布满阴霾。
众人沉默不言语,片刻后,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说道:“镇长,话也不能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长安把那恶鬼招到镇子上来的呢?哎哟,谁打老子!”
男人捂着后脑勺恶狠狠回头,就见一个漂亮至极的小道士像玩杂耍似的,来回抛着手中的几颗石子,他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一名脱尘绝俗拿着剑的白衣少年,以及沈长安。
“啪——”
又一颗石子砸向男人的脑门,鹿鸣皮笑肉不笑道:“哎呀,手滑。”
“长安,你……你回来啦?”惊讶大过疼痛,男人用另一只捂着脑门,呆呆看着消失了七天的沈长安,一时之间忘记了发怒。
有眼尖的人自然也认出沈长安身旁的两人是谁,纷纷噤声,原地驻足,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三人,或惊讶或呆滞或难以置信。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沈千万一听见有人喊“长安”二字,立刻往人群外冲,这下没人拦他了。
“长安,长安,”沈千万一迭声地喊着儿子的名字,跌跌撞撞跑到沈长安身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道,“我的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长安连忙将父亲扶稳,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他声音哽咽道:“爹,几日不见,您清减了许多,是孩儿不孝。”
不仅瘦了,头发也花白了一大片,就连身型,似乎也佝偻了不少。
沈千万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见和离开那日并无不同,遂放下心来,摆摆手道:“不打紧,你能平安回来便好。”
父子二人正说话之际,一个青年从人群中探头探脑地望向鹿鸣,眼神殷殷切切,似乎有话想说。
“呦,这不是李公子嘛,找我有事?”鹿鸣玩着石子,格外冷淡地看了一眼青年。
此人正是药材铺老李家的李轩。
一听鹿鸣喊自己名字,李轩连忙越过人群快速走到他身前,带了点讨好问道:“仙人,你们上次说能让我在和芸娘再见一面,可还作数?”
他不敢直视夜渊泽,只好来问这个看起来随时都笑呵呵的小道士。
鹿鸣垂目,视线落在他那只依然缠着绷带的手上,阴恻恻笑道:“当然作数了。”
李轩大喜,激动道:“那芸娘在哪?何时让我们见面?”
“这个嘛……”鹿鸣嘿嘿一笑,朝李轩伸出手去,抓住他那只缠着绷带的手用力一捏,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李轩直接疼昏了过去,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镇民想去搀扶却又忌惮鹿鸣而不敢,只好在一旁怯怯地看着。
“当然是去梦里见咯,梦里啥都有。”也不管这句话李轩能不能听到,鹿鸣耸耸肩,万分嫌弃的朝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熟悉的清冷香气从身后传来,鹿鸣一怔,心道光顾着打抱不平,却忘记夜渊泽还在场,“这下糟了,被他看到恶劣的一面,该不会要讨厌我了吧?”鹿鸣心想。
他小心翼翼转过身,小声解释道:“他,他欺负老人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话确实不假,方才隔老远他便听见李轩混在人群“劝说”沈千万的声音,这人手受伤了还不消停,想来平时也不是好青年。
鹿鸣并不后悔给李轩一些教训尝尝,却也担心夜渊泽因为这件事认定他心思狠毒无恶不作。
回忆刹那间涌上心头,上一世,他手起刀落,当街将几名玄门世家的弟子给阉了,几人的惨叫响彻长街,鲜血撒得到处都是,路人纷纷侧目。
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这几人昨日玷污了一名凡人女子,以至于女子悲愤至极,悬梁自尽,鹿鸣知晓此事后,二话不说来寻了几人,割下了他们作孽的工具。
随手扔掉从杀猪匠那里顺来的杀猪刀,鹿鸣笑得一脸天真,“几位哥哥,你们好吵啊,若是吓到小朋友可就不好了。”
说话间,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来一把药丸,“嗖嗖”几下,快速弹进惨叫不止的几人嘴中,不过片刻,几人便被他彻底毒成了哑巴。
身下痛得要死,嘴上又喊不出声,几人瘫倒在地无声挣扎,好似一只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临街的酒楼之上,几名身着华服气势迫人的修士立在窗前,目光似刀般落在鹿鸣身上。
“此子小小年纪,心性狠毒,虐杀成性,日后必将是一方祸害,知晓他的来历吗?”相貌威严,眼神凌厉的夜家家主夜泊如冷眼打量着远处的小道士。
一旁的家臣接话道:“启禀家主,这小道的师傅便是当年以一敌百的宫夜游。”
“哼!”夜泊如一甩衣袖,语气满是不屑道,“听闻此子最近对泽儿多有纠缠,以后离他远点,切不可沾染上这等腌臜物,坏了我夜家的名声。”
“是,父亲。”夜渊泽恭敬应道。
殊不知,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远在数丈之外的鹿鸣的耳朵,直到听见夜渊泽熟悉的声音时,他好似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僵在原地许久未曾挪步。
鹿鸣从小到大,行事只看心情,从不在意他人看法和眼光,唯独这一次,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日后,别做这种事了。”夜渊泽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鹿鸣闻言浑身一震,更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