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都虽小，却十分繁华富庶，街道满是熙攘的人群和叫卖的商贩。
两人一个自小在深山长大，一个家规森严甚少抛头露面，都是不喜热闹的性子，一进城，鹿鸣随便拦了个路人，打听了一嘴河边在何处，得到答案后，拉着夜渊泽那半截断袖，目不斜视的一路朝目的地走去。
他本意是想牵手，可到底是没敢这么明目张胆。
“不逛街吗？”夜渊泽任由他牵着，眼中浮现几分疑惑。
鹿鸣回头看他，笑道：“那多没意思，今天带你来体验体验生活。”
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他想的是自己身无分文，万不能委屈了身旁这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得想办法搞点钱来花花。
如何搞钱呢？鹿鸣自然有的是办法。
一路走来，由于两人出众的外形，收获了不少窃窃私语和打量目光，走到河畔石桥旁，鹿鸣四下一望，最终将眼神落在了临河大柳树下的算命摊，他让夜渊泽先在路边等一等，自己则迈着步子朝算命摊走去。
“嘿，大爷，醒醒，快醒醒。”鹿鸣摇了摇靠着柳树睡得直打鼾的算命老头。
老头一听有人叫自己，立时惊醒，条件反射般说道：“来一来算一算，料事如神知祸福，未卜先知测吉凶……”
“停停停，”鹿鸣打断道，“大爷，我不算命，就想和你商量个事。”
老头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道袍的小少年，顿时垮下脸来，冷着脸说道：“同行勿扰，面斥不雅。”
鹿鸣乐了，笑道：“非也非也，我这个同行和别的同行可不一样，非但不抢你生意，我还来给你送钱，你要是不要？”
老头像打量神经病一般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两遍，吹胡子瞪眼道：“就你？”
不怪人家老头怀疑，鹿鸣这身穷酸打扮，确实和“送财童子”沾不上边。
鹿鸣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形象没什么说服力，便指了指道路对面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夜渊泽，低声道：“知道他是谁吗？”
老头懒得搭理他，没好气的说道：“我哪知道，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正说话间，一架宝马香车从夜渊泽身旁缓缓驶过，然后停了下来。
接着一名小丫鬟提着裙摆从车上跳下，红着脸走到夜渊泽身边，问道：“公，公子，我们小姐问，你身旁的花儿卖吗？”
夜渊泽微微皱眉，垂眸看向身旁的花坛几株快蔫死的鸡冠花，摇了摇头，见街边许多人驻足打量他，便抬腿走进了旁边的点心铺子。
不过片刻，方才还无人光顾的点心铺子转眼间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以女性顾客居多。
大家摩肩接踵，伸长脖子朝店铺里打望，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夜渊泽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两包打包好的点心，见鹿鸣正在道路对面笑吟吟看着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位客官买的是荷花酥！”也不知是店里的谁炸响了一嗓子。
紧接着，长龙版的队伍里开始起此彼伏回荡着“我也要荷花酥”“给我也留一份”“我打包两份”……
小店生意从未像今天这般火爆过，店内点心储备不足，伙计迫不得已走到门口喊道：“本店荷花酥今日已售罄，客官们还可选购其他点心。”
“看到没，”鹿鸣朝老头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吧。”
老头惊喜道：“财神爷！”
他天天在此处摆摊，点心铺子生意好不好他再清楚不过，如此盛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让他过来给你招揽生意如何？”鹿鸣得意的说道。
老头方才亲眼所见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想来这二人定然相识，可他也明白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这个道理，于是试探地问道：“你们这么做有何目的？”
鹿鸣微微一笑道：“你把地盘借给我们，我们给你招揽顾客，赚到的钱五五分账如何？”
“成交。”这生意不亏，老头当即点头答应，虽然半信半疑，依旧麻利的让出了位置，从褡裢里摸出一枚碎银，走进了不远处的茶楼。
反正他天天守在此处也没生意。
“渊泽哥哥，快过来。”鹿鸣朝夜渊泽招了招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夜渊泽这才迈着长腿朝他走来，刚一走到身边，便将手中的荷花酥递给鹿鸣，“尝尝看。”
鹿鸣接过，眉眼都弯了起来，快速拆开油纸包，递到夜渊泽面前，见他摆了摆手不愿吃，便三下五除二给扫荡了个干净。
“味道如何？”夜渊泽问道。
“没你娘做的好……咳咳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鹿鸣连忙用咳嗽遮掩了过去，却又因此差点被呛到喘不上气，整张脸被憋到通红。
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夜渊泽好似没听到他刚才那句话，柔声哄道：“慢点吃。”
鹿鸣却是万分心虚，赶紧拉着他道算卦摊前坐好，清了清嗓子吆喝道：“算卦啦算卦啦，算姻缘测桃花问前程，走过路过不要错了过了啊！”
买不到同款荷花酥的姑娘们早虎视眈眈盯着这边，一听见鹿鸣吆喝，立刻乌泱泱涌了过来。
“哇，你觉得他俩谁好看？”有人悄悄问同伴。
“我喜欢个子高的那个，帅到让人挪不开眼。”
“可是这个小道士好漂亮啊，那么白，还有酒窝。”
“禽兽啊你，他那么小。”
“……”
听力过人的鹿鸣自然将她们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愤愤地想道：“小？我哪里小了！我那里大的很好不好！”
接着他不受控制的朝夜渊泽身下某个部位瞄了一眼，上一世没机会见，也不知道他那里大不大……
夜渊泽抬头时，恰好看见他带着色眯眯的笑容陷入了沉思。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夜渊泽伸手在鹿鸣眼前晃了晃，将他注意力拉了回来。
鹿鸣嘿嘿一乐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在我旁边乖乖坐着就好，接下来看我发挥。”
夜渊泽点头，任由他安排。
“别急别挤，一个个来，人人都有份。”
招呼好众女子排好队，鹿鸣随手拿过摊前的筊杯和签筒，往桌子正中间一摆，道：“这两样二选一，选好后告知我想占卜的事项即可，当然了，得先给银子。”
排在第一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豪爽地往桌上放了一锭雪花银，选了签筒，却又羞答答道：“我想测桃花。”说完又含情脉脉看了一眼夜渊泽。
“那你先摇个签。”鹿鸣皮笑肉不笑，且非常想找块布把这个女人的眼睛蒙起来。
女子双手捧起签筒，叮呤咣啷一顿猛摇，终于摇出一根卦签，“啪”的一声落到了桌子上。
“先别动，让我看看。”鹿鸣低头看向桌面的卦签，只见上面画着一朵幽兰花，卦签尖角的一头指向正东方。
观察片刻，鹿鸣认真道：“东出幽兰，觅得良人，恭喜这位姐姐，这不仅仅是桃花，简直是姻缘天注定啊！”
“啊？”正在给叶渊泽送秋波的女子听鹿鸣这么说，一脸呆滞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鹿鸣轻咳一声，神色严肃道：“意思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出现了，正好在东方盛开着幽兰的地方，对了，东边有兰花吗？”
女子沉默不语，满面茫然，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倒是人群里有姑娘惊呼道：“神了，我舅舅家昨日新得一盆白琉璃，是兰花中最名贵的品种，恰好邀请我们今日前去观赏，他家正好在正东方。”
“啊这……”女子继续茫然，面颊却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真命天子诶……
“我堂兄尚未婚配，近日舅舅和舅娘正在为他张罗婚事呢，这位姐妹，你莫不是就是我未来的嫂嫂吧？”那姑娘继续起哄道。
“休要胡言！”女子彻底羞红了脸，用手帕将小脸一遮，飞也似的逃跑了。
“我想为我丈夫卜前程可以吗？”第二名女子荆钗布衣，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她往桌上放了几枚铜钱，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补充道，“道长，小女子家境贫寒，钱不多，所以……”
“无妨，”鹿鸣真挚地笑笑，“有个心意即可。”
女子感激地看向他，连连道谢，选了筊杯来占卜。
鹿鸣将筊杯合在掌心，问道：“这位姐姐，你得再将所卜疑问说的详细些，否则不灵的。”
女子点点头，局促的说道：“我就想问问，我丈夫这次的生意能做成吗？他可是把全部身家和我的嫁妆都拿去了。”
“好嘞，那我开始了啊。”话一说完，鹿鸣将手中筊杯往上一掷，伴随着“咔咔”两声，筊杯落桌，两只皆是阴面，哭筊。
女子连忙问道：“道长，卦象如何？”
鹿鸣微微皱眉道：“似乎不太好。”他说的其实很委婉了，卦象显示女子所问之事必将失败。
“不太好是指？”
女子刚问完，就听见道路斜对面的赌坊响起一阵喧闹之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好似垃圾一般被人扔了出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些狗日的，肯定出老千了！等老子东山再起，回来干死你们！”
“相公！”女子惊呼一声，惨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