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你行啊，还搞上电信诈骗了你。我告诉你啊，竞聘马上就要开始了，搞不定这件事，你就等着被辞退吧。”
接到胡行长的亲切问候，关正更加焦虑了。
关正对这份工作寄予厚望，他从来没有追求加官进爵，更没想过大富大贵。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他从很小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平庸的人自然要搭配平庸的生活。
但是就是这种平庸的生活，对于关正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来说，也要拼尽全力才能维持。
拼命才能稳定。
稳定，是平庸的保障。
如今，因为老孙头，一直以来的拼命溃不成军。长期维持的稳定，平庸，也被击得片甲不留。
比死刑更可怕的是，等待死刑的日子。
关正定定地站在那里，狭小而拥挤的房子里面，到处散发着发霉的味道。他被四面堆积成山的废品包围着，不管他转向哪里，哪里都是死路一条。窗外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最后的救赎。
“哗。”
冲马桶的声音传来，接着老孙头从厕所走了出来，身体遮挡了屋子里为数不多的阳光，把关正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全怪你！你毁了我的人生！”关正终于爆发，他抓住老孙头的衣领，想要把他提起来，可用了半天力气，也没有做到这件事情，最后只能无奈地放手。
老孙头也有些发蒙，“如果没有遇见我，你的人生会比现在好吗？”
“至少不会丢了工作。”关正有些泄气，他坐在沙发上，颓废地捂着脑袋。
苦肉计。我看你老孙头能不能忍心，为了一己私利，毁掉一个潮气蓬勃年轻人的前途。
“咋，你们领导要开除你？你放心，他们要是敢开除你，我……我闹死他们。”老孙头拍拍胸脯说道。
答案错误。又或者说，这不是关正想要的答案。
“哎呀。”关正发出一声哀鸣，躺在沙发上开始打滚，大手大脚胡乱飞舞。
老孙头看着关正耍赖的姿势，觉得有点眼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平时都是这样的。”
“你说你咋就相中我了呢？你就不能换个人祸害吗？”关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了起来，满脸哀怨地问道。
老孙头没有说话，他坐到关正的旁边，用手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你说话啊。”关正抖动了肩膀，却没有甩开老孙头的手。
“因为，你是个好人。”
这就是老孙头的回答。
老孙头的回答是真诚的，但对于关正来说，却是尖锐的，“好人”俩字像是一把剑，直接插进了关正的胸口。
关正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好人”这个头衔捅了一刀。
可是，他妈的，我也不是好人啊。
关正在心中呐喊。
他欲哭无泪，石头是他自己搬的，砸脚这事，也是他自己瞄准的。
简单的情绪爆发之后，胡耀华的电话再次拨打过来。这次不是骂人，他把王猛的家庭住址从银行系统中翻找出来，发送到了关正的手机上。
“饭都喂到你嘴边了，不用给我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谢谢领导。”立正，挺胸，声音铿锵有力。
领导的帮助，又给了关正前进的动力。
十分钟之后，关正坐上了老孙头的电动三轮车，两个人向王猛家进军。
王猛的家就在抚市最贵的小区，小区在抚市最奢华的地带。这里安静，雅致，整洁，处处散发着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正午时分，保安校长在站岗台里一动不动，汗珠从他高昂的头颅滑落下来，他的眼睛看着站岗台上方挂着的闹钟。
还有十分钟就可以交班了。
正午，心经当令，这个时候如果睡上一个午觉，是最好的养生之法。
养生达人小张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养心汤，就等着交班之后喝上一顿，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一辆褪色且漆面斑驳的电动三轮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一个穿着银行制服的男人站在三轮车箱上，用力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就在他刚要跳下车的时候，电动三轮晃悠了一下，直接冲向了小区大门。
“老孙同志，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没停住。”骑车的老头陪着笑，把制服男人扶下了车，然后又从车厢里拖下来了一个肮脏不堪的蛇皮袋。
两个人没有门禁钥匙，行为举止也和整个小区格格不入。
小张必须出手了。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的？”
“你好，我是抚市银行金牌营销服务员，我叫关正，我们是来找16栋A的住户王猛先生……”关正的自我介绍太长，导致保安小张一个字也没有记住，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娘里娘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给我开一下门，我是16栋A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