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已经时日无多了，争分夺秒地培养感情，成为了死亡前务必要完成的任务。可是关正每天忙于工作，一个人要服务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像自己这样的老头。
不行，这段时间，他只能服务于我一个人。
银行大厅，人来人往。
“我，我就是想找机会，跟你多接触接触。”
关正听到老孙头的解释，肩膀不住地颤抖，他强忍着泪水，委屈得像是被抢了糖的孩子。
看到领导们会议室的门关上，他才缓缓举起手，指着老孙头，满脸被背叛的表情：“咱俩接触得还不够多吗？”
老孙头蹲在地上，脑袋偏向一边，不敢直视关正，喃喃说道：“你白天不还得上班呢吗，我想一直跟你接触。”
“我靠，你变态吧。”关正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走到老孙头面前，俯下身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个老同志，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关正想歪了，他以为老孙头是个老同志，看上自己了。
但老孙头毕竟是个老同志，在他的认知里，同志就是同志，没有什么其他意思的同志。此时，他只想和关正成为朋友，让他帮忙完成自己的遗愿。他真诚地从怀里拿出了那本《撩汉大法》，翻开上面的第一页。
“你看，这上面写着，培养感情的第一步，首先得制造相处的机会，想相处，就必须得让你这工作干不下去，否则，你哪有时间跟我在一起。”
关正一看《撩汉大法》，更误会了。他人生之中第一次感受到“腹背受敌”的压迫感。如果这一战，老孙头赢了，就意味着他得陪这个老变态去大海捞针似的找钱，老孙头输了，那么领导们一定会抓着买锦旗的事不放。
“你想得到我，你直说啊，凡事好商量，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能毁我啊。我告诉你，我要是因为你丢了工作，我，我饶不了你。”关正低声说完，便踮着脚尖，往刚刚领导们去的小会议室走去。
小会议室，百叶窗关闭，房间立刻变得昏暗。
大老板端坐在沙发上，一束光正好打在他半眯的眼睛上。“这个事，你们怎么看？”
支行行长看了看其他几位领导，见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知道这个问题主要是在问他这个直管领导：“关正这小子急功近利，花钱雇人送锦旗，雇人都雇到了我妈头上……”支行行长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等大老板走了，怎么着也得让关正赔偿自己精神损失费。
“你说呢？”大老板把头转向了二把手。显然是对支行行长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秘书进来倒了几杯热茶，门口的百叶窗处多了两个偷听的人影。
二把手总是笑眯眯的，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虽然方法用得不对，但这颗上进心也是难能可贵的。”
支行行长连连点头，暗自懊悔刚刚蒙错了答案。“是是是，他平时在服务客户上，做得也的确是可圈可点。”
“老孙头是个典型人物，这种人，你太软，他欺负你，你太硬，他又容易讹你。据我了解，其他几家银行已经有吃过亏的了吧。我们虽然是盈利的金融机构，但说到底，还是要注意口碑，以服务客户为主。”大老板一说话，其余几个人都如同小鸡啄米般有节奏地点头。
二把手这个时候又把话接过来，说道：“我听说那个年轻人，为了让老孙头给他送锦旗，还去人家家里通马桶了。虽然我们鼓励做好事不留名，但是如果人人都不留名的话，这种奉献的精神又该怎么传播呢？”
啥意思？支行行长听着两位大佬说话，有点发蒙，他俩这是跟我打组合拳呢？关正这小子交好运了？
“你这样，你给关正放一段时间假，你就让他跟老孙头把那张钱找回来。一来算是惩戒他雇人送锦旗这种不诚实的行为，二来呢，既然他招惹了这个老孙头，那就让他服务到底，算是有始有终。”
“啊？人民币的流通，可不比病毒传播的速度慢多少啊，这都一个多星期的事儿了，去哪找那张钱啊。”支行行长忍不住发问。
“找不到也得找。越困难，对我们越有利。这件事，我们要做个大新闻，把我们服务客户的口碑打出去。我们要做同行业的标杆，让其他银行都看看，对于困难客户，我们是怎么解决的。今年年底，全市的银行都要评优，这件事，就是我们要上报的重要事迹。”大领导站起身，直了直腰，他走到门口，拉开百叶，光芒一下子充满整个会议室，偷听的一老一少也豁然曝光于大众之下。
“那要是没有完成任务呢？”支行行长还是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大领导打开了玻璃门，关正和老孙头一起摔了进来。
“没有完成任务？我们银行留不得弄虚作假的员工。”
关正趴在地上，抬起头，木讷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几位领导。
“老同志，可不要因为你，让年轻人丢了工作啊。”二把手扶起了趴在地上的老孙头，笑眯眯地帮他拍了拍膝盖。
老孙头连忙点了点头，“不，不会，我保证，只要让关正帮我找到钱，我以后永远也不骚扰你们了。我可以录视频保证！”
三言两语，找到了提升银行口碑的办法，警告了弄虚作假的关正，终结了老孙头无休止的无赖行为。
高，实在是高。
支行行长还来不及感叹，便跟着几位领导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回弹回来。趴在地上的关正满脸怨恨，和正在高兴搓手的老孙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